第55章

  身侧隔了许久才传来动静。顶灯被摁灭,床垫微微凹陷,邬别雪躺下了。
  隔着好远的距离,陶栀也能感受到对方冷淡的体温,也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味。
  住在一起这几天,明明邬别雪用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可是为什么她身上的就是这么好闻。
  邬别雪也涂了身体乳吗?
  她晚上睡觉前还会涂唇膏,好像也是薄荷味。
  所以嘴巴看起来才润润的、粉粉的吗?
  很漂亮的唇形。
  很、想亲。
  陶栀把面颊掩在羽绒被面料下,不知是滚烫的念头,还是稀薄的空气,让她面颊一直在发烫。
  新风一直开着,可她莫名觉得空气好闷热,是那种让她呼吸不上来的闷热。
  邬别雪好像对她的答案不是很满意,她什么也没说。
  但是也没有追问。
  是不是就算放过她了,就不会再追究她的秘密了?
  陶栀紧紧闭着眼,脑子里乱七八糟,思维好像脱轨的列车,不知道在胡乱冲向哪个方向。
  但总是和邬别雪相关的。
  陶栀轻叹一口气,转了个身背对邬别雪。正算把这些扰人睡眠的东西驱逐出脑海,却听见身侧人淡声开口:“你快掉下去了。”
  陶栀莫名生出些脑中想法被抓包的心虚感,身体一僵,便胡乱应道:“喔、没、没有。”
  邬别雪盯着她的背影半晌,移回视线,嗓音平淡:“你不是说想抱着睡么。”
  陶栀仍旧背对着她,没想到在黑暗中生出的几分莽撞勇气竟还会被邬别雪刻意重提。
  但她本人已经羞窘得无法面对。
  过了半天,她才干巴巴地憋出来一句:“来电了,我现在没那么怕了……”
  邬别雪似乎极轻地笑了一声。
  下一秒,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你知道那部电影的后续么?”
  本来已经不害怕的人一听这话,脑子里又不受控地开始回想血腥阴森的电影画面来,不自觉开始拧起*眉心。
  “那男人被开膛剖腹,蚕食血肉,成了厉鬼的宿体,五官渗血,笑容狰狞,步伐扭曲,拖着血淋淋的鬼爪……”
  邬别雪声线本就冷感,刻意压低后更是阴测测的,好像恐怖小说里的人声旁白,攥住人的呼吸,激得人头皮发麻。
  陶栀猛吸一口气,立马转过身来,蹭到邬别雪旁边,用掌心捂出她的唇,抖着声音装凶道:“你不准讲了!”
  气势倒是张牙舞爪的,偏偏嗓子软得很。
  不是说小时候是个小哑巴来的么,那么久不说话,原来声音也可以这么娇。
  邬别雪任由她捂着自己的嘴,配合地不说话了。
  黑暗中,温热气息一下一下扫过掌心,好似无辜撩拨,令陶栀的指尖逐渐变得僵硬。
  好像在……吻自己的掌心。
  她急忙移开手,躺回原处。
  慌乱中正要拉开距离,便又听到冷感声音继续道:“厉鬼潜伏进另一个人的房间,缩在床边,等着那人翻身移到床沿,就尖笑一声,用鬼爪洞穿那人的身体。”
  陶栀愣了一秒,四肢僵硬,没敢移回去,便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
  邬别雪瞥她一眼,慢悠悠继续道:“厉鬼还倒勾在另一个人房间的天花板……”
  陶栀忍无可忍。
  她翻身,胳膊搂住邬别雪的腰,面颊埋进她的肩窝,瓮声瓮气道:“我现在怕了。”
  邬别雪感受着身侧的温软,无声勾起唇角,淡淡应了一句:“那你可别睡不好。”
  陶栀听了一整晚的鬼故事,临睡前觉得今晚怕是要辗转难眠,说不定还会被那些阴森可怖的画面纠缠整夜。
  都怪邬别雪。
  可当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她恍惚中睁眼,竟意外发现自己竟睡得格外香甜,连一个噩梦的碎片都没留下。
  ——如果没有发现自己此刻正以如此亲密的姿势缠在邬别雪身上的话,应该会更香甜。
  她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探进了邬别雪的睡衣下摆,掌心紧贴着对方纤细的腰肢;左腿更是放肆地跨压在邬别雪的腿上,整个人像只八爪鱼般将对方牢牢锁在怀里。
  陶栀瞬间僵住了。
  下一刻,她像发射的火箭般,立刻弹射到床的另一侧,离邬别雪远远的。
  轻软的羽绒被因着她的动作,带离了邬别雪,让她的躯体暴露在了空气中。
  睡衣凌乱,胸口的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露出平直瘦削的锁骨。下摆被陶栀撩上去,腰侧的肌肤雪白雪白,欲遮还掩的,惹人遐想。
  陶栀慌乱中瞥了一眼,随即立刻转过背去,惊悚地咬着手指开始怀疑起人生。
  邬别雪被她的动静吵醒,一睁眼,又是躲得远远的背影。
  她垂眼望了自己凌乱不堪的睡衣,慢条斯理抬起手把纽扣扣好,下摆理好,才慵懒开口道:“你做梦和鬼打架吗?”
  陶栀身体僵硬,不敢回应。
  见她不应,邬别雪继续轻笑调侃:“还是……你口欲期还没过?”
  口欲……
  口欲期?
  陶栀猛然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邬别雪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胸口的纽扣还是自己解开的?
  这比恐怖片惊悚一百倍。
  陶栀捂着耳朵下了床,连滚带爬地把自己锁进了浴室。
  邬别雪望着陶栀落荒而逃的背影,不自觉扬起唇角。
  她抬起手腕,查看腕表上的睡眠监测数据。
  十二点二十五到九点零三。将近九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表盘。
  上一次这样酣睡,大概还是幼儿园时期。
  连着好几晚的优质睡眠让她真的没办法解释其中的蹊跷了。好像只要和陶栀同床,她就能睡得格外安稳。甚至对方贴得越紧,她的睡眠质量就越好。
  除了会被人占便宜外,似乎没什么缺点。
  邬别雪撑起身子,瞥见浴室的磨砂玻璃后隐约晃动的人影。
  已经进去三十分钟了,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看来某只受惊的小八爪鱼打算在里面躲到天荒地老。
  她干脆在卧室换好衣服,下楼去洗漱,准备早餐。
  而此刻的陶栀正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牙齿无意识地衔咬着食指关节。
  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要盖过水龙头的水声。
  就算她再迟钝、再怯懦,也能察觉到邬别雪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昨晚是被昏聩的心跳迷住大脑,无法思考。今早再一想,邬别雪对她若有似无的纵容,偶尔流露的温柔,连那样紧密的拥抱都没有被她拒绝,分明像是在宣破某种信号。
  “该不会......”
  镜中的女孩突然捂住发烫的脸颊。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她既雀跃又惶恐。
  邬别雪,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陶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在狂跳,似乎就在耳边跃动,连带着肋骨也被撞得发胀。
  她还没缓过劲来,却分明听到收着力度的敲门声,甚至让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邬别雪的声音适时地在门外响起:“洗漱好了吗?吃饭了。”
  “哦、哦。”陶栀急忙应了一声,揣着乱跳的心利落地洗漱完,慢吞吞地磨蹭下楼。
  厨房流理台前,邬别雪穿着身闲适的家居服,正抱着呼噜在喂猫条。
  见她下楼,只微微抬起下颌,眼神朝桌上一递,轻声道:“趁热吃。”
  呼噜被她干净指尖逗弄得舒服,一边眯着眼发出呼噜声,一边大口大口舔着猫条。
  陶栀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坐在了邬别雪旁边。
  瞧着那只昨晚把她吓得不轻的猫此刻惬意地窝在邬别雪怀里,她突然生出些微妙的不平衡感。
  坏猫!吓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还和自己抢邬别雪?
  陶栀想是这么想,但又不能把呼噜从邬别雪怀里赶走,于是忿忿地咬了口温热的三明治,把气撒到了食物上。
  可是三明治实在美味,还是邬别雪亲手做的。于是陶栀又不忍对它撒气了,像只焉了的气球,软趴趴地缩在椅子上,垂眼安静吃饭。
  邬别雪见呼噜吃饱了,便把这只小功臣放下让它去一边玩。随即扯了张酒精湿巾,一边细细擦干净手,一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陶栀。
  也不知道为什么,吃得委屈巴巴的,连唇边沾染上面包屑都不知道,让她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邬别雪没忍住,用纸巾轻轻帮她擦掉了。
  于是她看到,陶栀瞬间变得浑身僵硬,耳尖和颊侧却又开始变红。
  分明昨晚都是抱着睡的,可她还是会因为不经意的触碰害羞。
  邬别雪若有所思地收回手。
  陶栀放下了三明治。
  气氛好安静。
  相顾无言半晌后,才被试探的声音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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