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在场有眼睛的生物都看到她是直勾勾盯着文朔说的。一时之间没人敢说话,毕竟这里头官最大的是他,月拂虽然不算初出茅庐的新人,但她警衔确实是最崭新的。
“诶呀,”武重从文朔后面冒了出来,热情洋溢地对月拂说:“好久不见啊,小月拂,看样子怎么还长高了呢。”
“来来来,哥给你让个最佳视角。”说着就要带着月拂往里面走。
月拂一错身,避开了武重的手,往后退了半步,“不听了,回头看审讯笔录就行。”
她说完谁的面子也没给,邦一声巨响把门关上。
一大队其他人:月拂也太勇了吧。
文朔双手环抱,杵那定海神针似的,“回警校读了三年书,脾气也没见改改。”
武重干巴巴接腔:“哈哈哈,月拂还年轻,别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陆允默了默,说:“我出去一下。”
月拂在走廊走得飞快,自己脾气收敛的够好了,不然她应该当着所有人的面照着姓文的脸上再来一下。陆允终于追了上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腕,“走这么快去哪?”
“离姓文的远一点,我怕我忍不住动手。”
傻逼领导实锤了,陆允告诉她:“他们只是过来了解下调查进度,不会留太久。”
“什么不会留太久,他们一直在方陵,不然怎么会在丁岩肯交代的第二天就冒出来了。”月拂感觉整个市局都被污染了,“他想插手我们的调查。”
八爪鱼一样,手伸的比谁都长,甩都甩不脱。月拂有些烦躁,燥得她脑子里有嗡嗡作响的声音。
“你也不能一直回避,毕竟市局是你在的单位。”陆允想提醒她适当忍一忍,“月拂,不要任性。”
月拂瞬间炸了,用力甩开陆允的手,“我怎么任性了,他过来恶心我,我避开他还不行?非要逼我动手。”
“你冷静点月拂。”
“我很冷静了,这就是我冷静的结果。”月拂拔高的尾音无不体现她此刻的愤怒,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也没办法平静的站在文朔面前,她如果不愤怒,还有会谁记得奚禾遭受的不公。
文朔几乎等于月拂碰都不能碰的逆鳞,陆允绝对撞在点子上了。
“这是你冷静该有的态度。”尽管陆允把声线压低,但还是听着像是上级对下属的训斥,她只是基于工作本能,让月拂在工作中放下情绪。
月拂能听到的嗡嗡声更大了,她紧紧握着拳头,紧咬下唇一言不发。陆允看她紧绷着身体,胸腔剧烈起伏,软下声音说:“你慢慢冷静下。”
“月拂在这呢,找你好久。”黄支队从另一条走廊过来,后面跟着个穿白衬衫,手里拿着酒红色掉漆保温杯笑眯眯的中年领导,活像一尊弥勒佛。
字面意思的弥勒佛,尤其是那皮带都拦不住的肚子,走过来一晃一晃的。
弥勒佛开口便说:“小拂,不会是跟你新领导吵架了吧。”
他笑眼一眯看向陆允,咧开的嘴角更像了,“小年轻不懂事,陆队长见谅。”
陆允听着直皱眉,她正要开口,黄支队便说:“小陆,审讯室开始了是吧,走走,我也去听听。”
留下弥勒佛和月份两人在原地。
陆允回头看了一眼,弥勒佛貌似和月拂很熟,月拂闷闷不乐转过头。
“这人谁?”陆允问。
“今早部里一块来的,他问我月拂在市局期间表现怎么样。”黄支队说:“月拂这种人才,留在方陵有点大材小用了。”
陆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试探道:“所以...”
黄支队又不是天天盯着一大队的家长,哪里会知道陆允和月拂的关系,他作为上级,手底下带过的将能有更好的发展当然是好事一桩,“他想让月拂调岗,还让你给她做下思想工作。”
这是扛着铁锹来她这挖人来了,陆允气笑了,从胸膛到鼻腔震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她说:“那也得月拂愿意才行。”
黄支队听到这声冷哼有些莫名其妙,“以月拂的年纪和能力,她确实不该留在方陵这种小地方,你怎么就能确定她没有往上走的念头,部里来我们这种下级部门要人概率比行星撞地球还小。”
陆允心说:一点不小,因为那是月拂。陆允清楚月拂有多优秀,但世人对优秀的人总有误解,认为她们合该站在高处,应该背更多的责任,陆允不知道月拂是怎么想的,她到目前也不清楚月拂回方陵的真正目的。月拂说是离奶奶近好尽孝,可如今...
她不敢往下想了,越想越没底气。
月拂实在没什么好心情来应付部里领导严杜明,哪怕这位终年不变乐呵笑脸的老领导足够宽容,月拂也没有半点要软和态度的意思,“老肚,我很给面子了,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
“那确实是给面子了,”老领导思想开明,上网学的新梗热词,比月拂还用的熟练,“文朔这小子今天走大运了,要不然得在方陵捂着脸满地找面子。”
月拂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窗外,“我不会回去的。”
“没让你回去,只是部里刚好有个国际对外的岗位,我想来想去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你之前跟着奚禾出任务,没少和其他国家的执法部门打交道,经验足上手肯定比别人快,而且这岗位待遇也比现在的好。”严杜明规劝道:“你资历和学历都不错,我比较看好你,刚好文朔这小子过来,就捎了我一程。”
“*我没...”
严杜明抬了下保温杯打断,嗓音里夹着沧桑,“你也不用这么快拒绝,我听黄支队说了,你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是吧,家里有老人家确实走不开,我也不急着你答复,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联系我。”
月拂无话。
“我老了,看够了你们年轻人折腾,明年也该退了。”严杜明语气一转说:“诶,你别说,到了我这个年纪,年轻时看不惯,心里不平的坎,就跟那冒起来轻烟似的,转眼就过去了。月拂,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我还没到你这个冒轻烟的年纪,我会把坎给埋了。”月拂说。
严杜明笑得肚子一颠一颠的,保温杯的茶水差点晃出来,“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干劲。”
月拂中午没去食堂,她跟陆允请好了假,中午在医院陪老人家吃饭,吃好饭月仲淮夫妇带着她去了房管局,他们上午派人来取了号,月拂坐在大厅等叫号,月仲淮电话不断,索性到一旁接电话去了,秦柔看月拂状态实在不好,像小时候一样把侄女揽到怀里。
“大姑娘啦,都搂不住。”秦柔是专业心理咨询师,在京州有一家独立咨询会所,职业缘故,她总能轻易安抚并得到旁人的信任。
“伯母,一定要这样吗?”月拂问。
“小拂,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将来我和你大伯也会有这一天的呀。”秦柔温和地拍了拍月拂的后背,“你会难过一阵,难过归难过,生活还是要继续向前的,你有自己的工作,这份工作还能帮到很多人,奶奶会为你自豪的。”
“奶奶不喜欢我的工作。”月拂工作后有很多遗憾,王丽丽那还不到三岁的女儿,医院里等待手术复原残肢的丰芝慧,以及许许多多来不及拯救的受害者,世界上有那么多求不得,她总是慢一步,总也慢一步,最后只能立在原地接受结果。
小时候爸爸留下她,长大后奚禾留下她,如今奶奶也要留下她。
月拂埋在秦柔怀里,声音很轻,“为什么我总是被留下呢,活着真的是幸运吗?这种幸运的痛苦好漫长。”
“我们家小拂最近太累了,要不要请个假休息下。”秦柔心疼道。
月拂摇了摇头,她不能停下来,负面情绪会淹没她,她很清楚,自己像勉强耦合的机器,一旦停摆只会散的分崩离析。
秦柔拍着月拂的肩膀,“我听阿照说了,你最近事多,奶奶身体又不好,等天气好了,你请个假,带上你女朋友,我们一家人出去旅游,放松放松。”
月拂安静了一会,肩膀上温柔的力量仿佛渡给了她一点活力,鼻子有点泛酸,她说:“这世上不爱自己骨肉的父母多吗?”月拂还是很在意,柳盈如果谁也不爱,只爱自己,她可以平淡的接受.,她平不下来。
秦柔说:“很多啊,你爸爸,你奶奶,哪怕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我也可以爱你。”
“爱是本能,不爱是选择,”秦柔安慰道:“小拂,是人都有选择,不要妄图干预别人的选择,也不要因为别人的选择困住自己。”
月拂最近确实是太忙了,一大堆的事压着她,她可以逃避扎进工作中,可是很多事情避无可避,她总是忍不住的对比,柳盈被对比了十几年,她还是没法放下她。
柳盈被她压在忙碌的缝隙,秦柔一出现,她会忍不住地想,开始比较,遗憾又被放大,然后膨胀,胀的她眼睛酸疼。
服务窗口效率很高,月拂的情绪又被压下去了,她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一一签字,一个半小时后,市价估值一千两百万的房子落在了她名下。像一座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大山,赐下她必须要接受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