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贺祯这几天住奶奶家,一是方便查看老人家身体状况,二是防止出现紧急情况,偏巧今天六点没到贺祯接到科室的紧急电话,天蒙蒙亮出了门。
  月拂只当老人家身体不好,多躺了一会,没多想也出了门。
  月照是个急性子,“你还能注意什么,你只会注意工作,连个电话都不肯接,你说说你,回了方陵,什么都指望不上!”
  月拂顺着墙根缓缓蹲下,月照还会骂她,真好。
  “要不是冯姐发现及时,你就等着请假吧。”月照忙忙碌碌跑完各种手续,也只敢在老人家情况稳定后给月拂电话,都是孙女,哪里有资格去责怪妹妹,只是想让月拂多点时间陪奶奶,毕竟见一面少一面,她们还在正计时,奶奶的倒计时却进入了尾声,她板着脸声音也生硬许多,“下班早点过来。”
  月拂靠着墙小小一点,陆允要是没仔细找很容易错过了,她高大的影子几乎要把月拂的狼狈藏起来。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凭脚步声,凭先左后右站定的习惯,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她。
  “奶奶住院了。”月拂双手握着手机,下巴搁在手机上,茫然扫着前面灰突突的水泥地面。
  “现在要过去吗?”陆允问道。
  “不了,姐姐让我下班再过去,医院有她在。”月拂下巴磕在手机边上一下一下点着。
  陆允就这样用目光笼罩她,站在高出月拂许多的位置,她不需要向上仰望,明明是俯视的低视角,陆允又像是在仰望她。
  月拂停下动作,伸出右手,中指无名指夹住一点陆允的裤腿,她抬头望着陆允的眼睛,说:“我有点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月拂说害怕的时候,陆允竟然松了一口气,她往前踩一步在月拂旁边蹲下,将她包围在目光里,搜肠刮肚想了个遍,她既不能说别怕,也不能安慰没事。只能将一丝垂下的鬓发松松地挂到耳后,轻声说:“我在。”
  陆允只有两个字,胜过万语千言,月拂忍住了要涛涛而下的热意,握住陆允的手,急切又炙热地说:“我不想走在你前面了,被留下的滋味不好受,一点都不好。”
  “我不喜欢。”月拂紧握着陆允的手,着重重复一遍,“我很不喜欢。”
  不想你感同身受,不想你空然寂静的过日子,那种安静漫长,每一步行走如同逐帧播放的日子,一天有四季那么漫长,可能下一年的雨,或者裹一年的霜雪,直到麻木,被所谓的时间疗愈。
  时间疗愈是不存在的,除非时间能起死人肉白骨,时间做不到,但是人可以,把想念放在心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取出来重温,重塑生前血肉,活着的人才得以疗慰。
  月拂会想念爸爸,会想念奚禾,她能活,只是不喜欢这样活,陆允也不该这样活。
  “我们一切顺其自然,月拂,好好珍惜当下的日子。”陆允像是给一只应激小猫顺毛,一下一下顺着毛流抚平不安。
  “要吃点东西吗?你中午没怎么吃。”陆允声线低沉舒缓,躺在溪流中的顽石也能被包裹,她说:“办公室抽屉里的巧克力要不要吃,不想吃的话,陪你去便利店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月拂摇头。
  “你得吃点,要是你一会下班去医院看奶奶,她听到你肚子咕叽咕叽叫,又该念叨你没好好吃饭,”陆允的大拇指停在月拂耳边,顺着形状描摹,“小宝,要听话。”
  146
  第146章
  ◎你不会忘了我们见面是哪天吧?◎
  去便利店的路上,陆允问:“这两天有吃医生开的药吗?”
  “没有,我昨天陪奶奶睡的,不好让她老人家知道我吃药。”月拂除了陆允回来那晚吃过一次后,之后不是忘了是故意不吃,她怕自己睡太沉。
  “还是要吃的,医生还让你一周后去复诊,”陆允注意到月拂这两天的情绪实在不稳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上午疼了一会,下午没什么感觉。”月拂实话道。
  便利店自动感应门开合,陆允带着月拂进去,“要不要吃点热的,关东煮怎么样?”
  “不想吃,我拿个面包好了。”月拂在最近的货架上随便拿了个面包,吃东西对她来说只有填肚子这一个功能。
  陆允把她手里的面包放回去,“上次你说这个抹茶的不好吃,咱换一个。”
  经提醒,月拂仔细扫了眼货架,拿了个豆沙面包,陆允不问了,帮她拿了瓶酸奶。
  这个豆沙包月拂之前就很喜欢,她第一次吃到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掰了一块分享给她,“这个好吃,队长你尝尝。”
  此刻同样的豆沙包,同样的人,月拂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完成任务似的味如嚼蜡。
  “要不你休息两天?”陆允实在忍不住,查案也不是说非月拂不可,更何况她家里老人住院。
  月拂囫囵咽下食物,说:“不用,我会调整好的,只是这两天没睡好,有点累。”
  陆允把打开的酸奶递过去,“你今天去医院陪床?”
  “嗯,我想多陪陪奶奶。”月拂说:“奶奶住不惯医院的,姐姐白天在医院照顾过了,晚上我去陪护,不然冯姐一个人太累了。”
  医院那地方能睡好才怪,陆允不得不为月拂堪忧的睡眠质量感到心焦又无力,睡觉这种事旁人也没法干预,总不能把人敲晕了扔床上睡到自然醒吧,她们走进市局大门,陆允问道:“你下班要回趟家拿东西吧,毕竟要陪床,洗漱用品总是要带过去的。”
  月拂没陪过床,没经验,想了想,陆允说的家,是她们住的公寓,“是要回去拿点东西,你要把钥匙给我。”
  “我把门锁换了,密码是我们见面那天。”陆允是回来第二天决定换锁的,哪有回自家还撬锁的,也就自己了。
  月拂停下脚步。
  “你不会忘了我们见面是哪天吧?”陆允侧过脸怀疑地审视着她。
  月拂确实忘了,毕竟谁会记得一个普普通通当着领导面暴力执法的日子,她把面包捏扁扁的,试探道:“我可以忘吗?”
  果然!陆允是又无奈又无力,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纠结几秒后,她将手放在月拂后颈,笑道:“你可以忘,我也可以有点小情绪。”
  月拂一手面包一手酸奶,腾不出手拉着陆允,只能由着后颈微微使力的手推着她往前走,“你用哪个日期不好,非要用那一天,那天对我来说可不太美好。”
  “那你觉得我该用哪一天?”陆允倒要问问和自己在一起的哪一天是值得纪念的美好。
  “嗯...”月拂沉吟片刻,“我初吻那天,或者我答应和你在一起那天啊。”
  这样啊!陆允记得日子,只是对她来说实在不算美好,月拂的初吻完全是在自己头脑发热下被夺走的,然后不哭得非常委屈又伤心么,陆允这辈子都没那样哄人,还写保证书,中二病在那一晚犯了个遍,哪里美好了?
  至于她们在一起那天,月拂刚从术后苏醒,她同意在一起之后又陷入了几个小时的昏睡,陆允在这几小时里对她们轻易在一起的事实产生了怀疑,她怀疑月拂完全是为了安抚自己才同意在一起,也算不上美好,
  “我第一次亲你那次,你明明哭得那么伤心,哪里适合用来做门禁密码?”陆允想要个答案。
  “我觉得自己被老流氓非礼了很不值,而且在当时我还打不过你。”月拂说:“后来你解释你也是第一次,我们算扯平,但是你还签下了一份空白的不对等协议,算我赚了。”
  陆允想笑。自己也是赚了。
  不待陆允问,月拂自顾自先说:“在乡医院,你哭鼻子诶,也很值得纪念,我当时怎么没拿手机拍下来。”
  陆允放下嘴角,“密码不换,现在这个就很好,你要是想不起来,自己翻手机记录。”
  月拂轻轻切了一声,“翻就翻。”
  然后两人都笑了。
  她们回到观察室的时候,月拂的酸奶还没喝完,林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陆队,你单给月拂一个人开下午茶啊。”尾音拖得又长又暧昧。
  陆允额角抽了抽,她怀疑林煦可能有多重人格,刚才让她追出去的是另一个细心的体贴人格,现在是拆台的邪恶人格,她俩是工作的上下级,本来也没有公开的打算,林煦明目张胆地提出来,是准备让在场所有人知道她和月拂在一起了吗?
  “让队长单给你开一个?”月拂说。
  林煦好笑得眉毛一挑,这小姑娘脾气比汤汤还大,保不齐,陆队长在家还是个妻管严,又是一个管不住老婆还要被老婆管的,简直同是天涯沦落人,林煦心里一下平衡了,很快她察觉哪里不对,陆允还是被工作上的下属管,不一样还是不一样,一经对比,林煦自认比陆允高出八斗,她笑呵呵说:“不敢不敢,无福消受。”
  其他摸不着头脑的吃瓜群众,只觉得平日里礼貌开朗的月拂挺不待见林副支队的,这孩子,人家好歹上千公里开车送嫌疑人回来,功劳苦劳都有,平时的礼貌难道被她当酸奶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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