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你凭什么认为第二次行动是对方定位的烟雾弹?”文朔当时翘着二郎腿,陷在椅子里这么问她。
  “我们第一次截获让对方提高了警觉性,他们肯定会对消息走漏采取行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送出第二波,受害人还存在各种健康问题,论质量和数量都比前一次要差许多,这就是他们用来打探虚实的幌子,如果奚禾继续留在里面,肯定会被发现。她不安全,我建议结束奚禾的卧底行动。”月拂在文朔面前站得笔直,字字慷锵有理有据。
  文朔仅仅只是轻飘飘放下自己提交的分析报告,“奚禾说你是她带过最优秀的分析员,而奚禾,是整个小组资历最长最适合的卧底人选,她认可你的能力,你也该相信她的经验,我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她送进对方内部,奚禾没有传回任何她被怀疑的情报。”
  末了文朔还大言不惭说:“奚禾不在,月拂,你不该束手束脚。”
  那次不愉快的建议以月拂大力关上文朔办公室的门为失败休止符。这一次的失败,像是一则预言,第三次解救的空车跟所有人开了个玩笑,整个行动小组能接触情报的人员挨个被约谈审查。
  月拂第一次坐在了被审讯的位置上,她做为接收奚禾传递情报的第一人是重点调查对象。尽管她坦荡,自认为在分析组所有工作合规合法,没有任何出格行为,但被人里外扒了祖上三代的感觉并不好受,也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工作产生怀疑。
  自己是提出质疑的人,为什么自己首先会被怀疑,她不能理解。谢尧口口声声说希望自己回去,对蜘蛛的下落又三缄其口,三年她能提出质疑,现在也能被排除在外。
  归根究底还是文朔这人贪大喜功,要是一大队先找到蜘蛛,他老脸往哪搁,趁早跟隔壁特别行动小组合并得了。
  月拂越想越生气,用自己的私人手机号,虚拟号都懒得包,大大方方给文朔送了两个字母过去:【sb】
  彼时方陵某个不起眼的房子里,文朔拿起手机一看,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奚禾在桌对面端着杯咖啡,“你那什么表情?”
  “月拂会说脏话骂人你知道不?”要不是刚才谢尧来过一个电话,他都想不通月拂莫名其妙发过来两个字母时是什么情绪,还是单纯地想骂他。
  “月拂什么时候骂过人。”月拂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面对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她都懒得骂,乖宝宝怎么可能会说脏话,奚禾不信,紧接着她不得不信,文朔手机上空荡荡的界面,挂着一个短小又讽刺的气泡,充斥着不爽。
  很难想象月拂这几年是怎么成为现在浑冒刺的小刺猬的,奚禾错过太多,在计划失败后,奚禾第二天到了海外,他们启动了计划b,计划期间奚禾也带新人,不如月拂的一点就通,有时候她要说几遍新人才能领悟,她在疲惫无奈的同时不自主地会想起第一次见到月拂的情景。
  “奚组,那就是月拂。”
  奚禾一下被吸引了,塑胶跑道上女孩飞扬的短发热情洋溢,浑身充满着蓬勃朝气,不同于其他在训练场上晒黢黑的同学,月拂在操场上白得晃眼。
  月拂跑到眼前,脆生生的声音向旁边的人打招呼:“教官好。”
  奚禾还记得橘红色夕阳在她发间折射出耀眼迷人的光,太阳般灿烂的笑容一下撞进心里,她的目光跟着游动由近及远,说:“很有活力的孩子。”
  “是吧。她各科成绩都很优秀,十几岁开始学习格斗,班上好多男同学都被她干趴下过。”教官称赞道:“这届学生里,她算是最出类拔萃的新人了,混身上下找不出任何缺点,我可是给你挖到宝了,记得请我吃饭。”
  “是美玉,也有美中不足。”对面跑道的男同学朝月拂吹起口哨,奚禾说:“长太漂亮了。”
  “你看你,又搁这吹毛求疵是吧,漂亮有漂亮的好处。”
  奚禾知道他什么意思,漂亮能带来的好处远大过能力本身,是事实,也是世俗偏见。
  月拂作为这一届最被看好的潜力股,是奚禾藏了私心,她给月拂单独加练,没毕业就让她参与真实案件的演练分析,她确实不负众望,但还是太耀眼,才有了奚禾两次给她打零分。
  有些人越挫越勇比如月拂,她一次次刷新记录,努力突破自身,奚禾说她是书呆子,她那不服气的小表情带着倔强和质疑。
  奚禾欣赏年轻又耀眼的女孩,她身上的活力,自己不曾有过,她很是羡慕,所以她放弃了月拂。月拂该去更耀眼的地方,而不是成为不能公开姓名的分析员。
  直到她接到那通电话,月拂明明倔强的要命,又哭的稀里哗啦。奚禾最听不得女孩哭了!
  奚禾勾起嘴角,意味深长道:“跟人学坏了,不过也不算骂人,她说的是实话。”
  文朔:“......”
  “你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她发现你,或者你去找她,谢尧老是朝我抱怨看见月拂就心里犯怵,保不齐月拂找到机会把他也给揍了。”文朔想起月拂那一拳,至今都脸疼,“你教出来的好徒弟,下手是真重。”
  “我现在要是出现在她面前,你信不信她连我一块揍了。”奚禾说。
  文朔是不信的,月拂揍他情有可原,对奚禾动手肯定不至于,“她要是对你动手,我给你表演倒立洗头。”
  “老杜,你听见了没?”奚禾问旁边坐着不动如山的弥勒佛。
  “听见了听见了。”杜弥勒佛拍了拍肚子,“月拂读研期间每年我都去看过她,这小丫头脾气比之前还大,我们画了这么大一个圈,光圈着她一个人,要我说当初就不该让她作为计划开端的引子,现在好了,最优秀的分析员当刑警去了,还干得有声有色,我是劝不回来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另外两人沉默着没接话,月拂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她相信奚禾死了,其他人才会相信。
  月拂把大半杯的隔夜茶水泼给了老太太花房优化下来的一盆木槿,她坐在沙发边边上盯着花土咕嘟咕嘟喝水,覆水难收,这泼出去的水,会成为植物的养分,以另一种形态存在。
  她刚才调出了吴氏钢铁的企业架构,把近年来发生过的股权变更,翻来翻去地查也没看到异常和熟面孔,想想也对,有过一次打草惊蛇,对方只会提高警惕。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行动的失败给犯罪分子套上更坚硬难攻的铠甲。她单独对所有能查到的股东进行查询,树形图铺的满屏幕都是,简直比木槿没修理的枝叶看上去还要混乱。
  有些人比植物下的根茎藏得还要深,他们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对手,三年前会故意放烟雾弹扰乱计划,同时在行动组内部埋下互相怀疑的种子,不得不让文朔断臂求生祭出去一个奚禾才得以保全整个小组。
  在其位担其责,文朔用奚禾换整个小组,在他那个位置上无可厚非,月拂上午对谢尧说的轻松,人死了正不正名,本人又不知道,何必呢。
  非常有必要,月拂如今还是警察,如果不是为了奚禾,她早该在提交辞职报告的那一刻,从此脱了这身衣服,她回方陵更多是为了奚禾,是她的私心,是仰望的,尊敬的存在,奚禾可以为了信仰放弃许多,月拂没有信仰,也没什么可以放弃,但她不能接受奚禾的忠诚被染上污名,没人来擦,她来又何妨。
  “你再灌水这花要被淹死了。”陆允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月拂没抬头,看到一截走过来的裤腿。
  陆允一出来就看见月拂电脑屏幕上眼花缭乱的树形图,她昨天也研究了,到现在脑子还疼。她敲了敲电脑屏幕边边,“晏城的最新进展有了。”
  “博士他们见到吴穹了?”月拂问。
  “那倒没有。”陆允说:“是吴穹主动去晏城市局配合调查。”
  “他怎么说?”
  “这人挺老道的。”陆允来到月拂旁边,“他承认张鑫那块手表是他的,但说是丢了,没想到在张鑫那。”
  月拂两条眉毛几乎要凑一起打架,陆允伸手抚平,“他说吴默带张鑫回过家,见过他爸,手表有可能是那时候不见的。”
  “这两人,不,这三人都死了,他怎么说都可以,毕竟无从考证,他还强调了吴默带张鑫见过家长,侧面描述他们两个关系匪浅。吴默一个穿梭风流场的花花公子,会带一个男的回家见家长?他还想不想要遗产了,还是想早点把亲爹气死,好早点分家产?还是吴穹想让我们认为吴默是个蠢蛋。”月拂眉心哪里压的平,她问道:“银行卡呢?”
  “银行卡他说是公司换了个合作银行,顺带把之前的银行卡注销掉了。”
  月拂没辙,往沙发上一靠,“队长你觉得吴穹这些话能信吗?”
  “强词夺理罢了。”陆允揪掉木槿泛黄的叶子,“他知道我们没有证据,主要的两个人又死了,死无对证,方便他信口雌黄。”
  “那通电话呢?”月拂问了个能问的。
  “没问,要是问了监控中他接的那通电话,等于把林副支队架火上烤,吴穹又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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