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陆允弯腰问:“摘掉什么?”
  月拂眼神示意,摘掉氧气面罩。
  氧气面罩是后来才戴上的,护士进来操作的时候。陆允刚睡下,她掀起眼皮听护士说是医生要求的,也没太在意,牵着月拂的手合眼又睡了。
  陆允温柔道:“听话,等医生过来,她同意摘就可以摘掉。”
  月拂望了一眼她的手,还没开口,陆允为了防止小洁癖嫌弃,说:“我先去洗个手,马上回来。”
  她一出来,昨晚那两小年轻毕恭毕敬站在外面,病房门口堆了一排的慰问品,陆允一看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多了,她关上病房门,“你们所长让你们过来的?”
  “是的,所长说及时向他汇报医院的情况。”
  “人醒了,你们也不用一直守着,回去休息吧,”看他们有些为难,陆允补充道:“就说是我说的,你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打发走俩小年轻,陆允去洗手间迅速搓了手,指甲缝也搓的干干净净。来病房的是另一位交班医生,他了解了基本情况,对陆允说:“除了有点发烧,其他指标正常,一会往点滴里加个退烧针,先观察下情况。”
  他俯下身问月拂,“姑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月拂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医生回答:“估计是昨晚手术呼吸道插管遗留的症状,你多休息休息,要是醒了还疼,我给你开个消炎药。”
  医生又问:“伤口有疼得厉害吗?”
  月拂感受了一下,然后缓声说:“没有很疼。”
  医生说:“说明麻药还没完全过去,一会要是疼得厉害,可以让护士给你打一针止痛。”
  月拂微一点头,她现在困得厉害,全凭礼貌回答问题,陆允送走医生关上了病房门,她回到病床边,问道:“渴不渴?医生说你现在可以适量喝点喝水。”
  月拂摇头。
  陆允又忐忑着问:“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先给你买好。”
  月拂还是摇头,她刚一抬手,陆允看见了主动伸手去握。
  “坐下。”月拂对她轻声道。
  陆允在右侧坐下,月拂右手竖起大拇指,缓缓吐出两个字:“额头。”
  刚开始陆允还没明白过来,以为月拂说的是她自己的额头,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求证道:“我的额头。”
  月拂嗯了一声,看向自己的大拇指。
  陆允懂了,她躬腰把额头贴在病床扶手边,月拂的大拇指贴了上来,热热的,干燥的,在她的眉心轻轻揉着,又带过毛茸茸的眉弓一遍又一遍,陆允只觉得月拂的举动好温柔,仿佛轻柔地舒展一张被揉皱的纸张,能填满每一道艰难坎坷的沟壑。
  “皱眉,不好。”月拂柔和地说。
  陆允任由月拂温柔地融化她,冰山融化的水汽几乎要从她的泪腺奔涌而出,温柔到让人想哭。
  月拂说:“不怪你。”
  冰山边缘一角融化崩离,向下坍塌,坠进平静冷漠的深蓝色海面,砸起巨大的白色浪花,飞扬又落下回归水面的波浪成为涟漪,涟漪一圈圈泛开荡漾到陆允崩溃失控的泪腺。
  失控情绪撼动她强撑着的脊梁,大颗大颗眼泪砸进月拂手心,她用最温柔的方式疏解放松紧绷的神经,包裹她的体面和自尊。
  月拂最清楚不过了,本该来得及的来不及,会如深渊巨兽,吞下追悔莫及的可怜人。
  月拂不能眼睁睁看着陆允被吞掉。
  过了很久,陆允控制好了情绪,压在她心口的东西变轻了些,她摸了把脸,仓皇地找纸巾给月拂擦手,小洁癖不喜欢手上湿漉漉的。
  一团纸巾乱糟糟的,走过掌心,指缝,带过手背,月拂困极了,也还是望着她。
  等擦干净手,月拂吐出一个字:“困。”
  “困了再睡会,你该好好休息。”陆允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我在这陪你。”
  月拂在被子下握住陆允的手。
  陆允看着她,“想说什么?”
  月拂的氧气面罩撤了,陆允能看见她浅浅的笑,月拂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勾起小指,陆允会意,也用右手小指勾过去,月拂笑着说:“盖章。”
  两个大拇指紧紧贴在一起,是月拂轻柔的声音,“盖章认证,我兑现我的承诺,队长,我喜欢你,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你做好准备了吗?”
  陆允甚至反应不过来,她对月拂的了解大概冰山一角,总也接不住她跳脱的话题和行为,等她想回答的时候,月拂已经困得顶不住睡过去了。
  85
  第85章
  ◎在家,我是你的上级,我要在上面。◎
  陆允在病房陪到下午,手机消息响个没完,她此刻躲到病房外面接电话,是庄霖打过来的,他在那头说:“队长,只抓到张乾,至于张旺那小子还在找,山里太大了,就算有气味标记,四通八达的,搜救犬也没了方向,田水村穿过张旺家前面那片山是邻省地界,我已经让老胡给邻省的兄弟部门发协查通告了。”
  “辛苦了,”陆允在医院走廊里,声音不敢太高,这一层毕竟是特护病房,病人大多需要安静的环境,她对庄霖说:“你们也歇会吧,实在熬太久了,身体要紧。”
  “月拂没事了吧?”庄霖在那边问。
  陆允说:“上午醒了一会,有点发烧,打了退烧针这会睡下了,没什么大碍,术后恢复注意点就行。”
  “那就好,”庄霖也松了一口气,轻松道:“大虎说窑水乡这边有泉水蒸的酒酿很出名,还说要给月拂带两坛回去。”
  陆允站在病房门外,透过玻璃看了病床上沉睡的人一眼,牵了下嘴角说:“你让大虎去买两坛,我报销,等月拂出院了,开一坛给她庆祝。”
  “你们找个旅馆休整下,张乾暂时由乡里看押,让胡咏准备好手续,连同张金保一起带回市局审。”
  庄霖在那边爽快应声,之后挂*了电话,陆允突然觉得有点饿,回到病房想要给你点个外卖又发现这地方的外卖全是小炒,连点清淡的汤水也没有,她看月拂睡得实在沉,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也懒得点外卖了,索性从派出所送过来的慰问品里拆了根香蕉。
  胡咏给她发来了张乾,张旺,张金保的个人信息,田水村本家姓张,村委主任也是村里投票选出来的,说到底还是自家人推选自家人,这里面有多少内幕和水分可想而知,就张乾当着她们的面,踹狗的举动,陆允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个欺下媚上的主。
  张乾今年五十三岁,最高学历读到了初中毕业,在田水村,他这个年纪小时候有书读就不错了,他的工作经历几乎没有,也可能是在外务工没有及时登记,他在四十七岁被评上村干部,五十岁当上了村委主任。
  他的妻子张兰,也是五十三岁,没有任何工作经历,全职家庭主妇,他们有一个儿子,张润,和张金保的儿子张鑫一样在市里工作。
  当时张乾是怎么说来着,村里去外面混得好的年轻人多数都把父母接过去享福了,张乾和张金保都有一个儿子,也在城里工作。
  陆允给胡咏发信息,让他查下张润和张鑫两人工作的单位,顺便再查下两人名下的财产情况如何。
  陆允一直忙到了下午五点多,期间月拂还是在睡,陆允几次检查她的体温,怕烧没退下去,给人睡迷糊了,然而体温证明,月拂就是在补觉。为了尽快找到王丽丽,她两天一夜没合眼,见到王丽丽后又被捅伤差点走了趟鬼门关,陆允满眼心疼地看着她,能睡就多睡一会吧,谁知道回了市局要忙成什么样子。
  人一旦停下来就有时间去思考一些没注意到的细节,王丽丽的案子是谢尧接过来的,最开始他内线电话准备找月拂,结果月拂下班了。一个失踪案,居然会惊动市局重案支队的副支队长,结合王丽丽见到警察就跑的行为,她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陆允先到走廊外给谢尧打电话,等了一会才接通,谢尧倒是先开口:“陆队,月拂怎么样了?”
  “......”明明上午才发信息汇报过手术顺利,怎么又问一遍,陆允回道:“还在睡,目前一切指标很正常。”
  “那就好,”谢尧在那边先入为主地说:“王丽丽由我接管了,你们一大队先确认山洞里幸存者和那具尸骨的身份,我现在还有点事,具体的等你们回局里再详细商讨。”
  谢尧没等陆允同意,啪地中断了通话,好像他忙到脚不沾地似的。也难怪月拂不喜欢谢尧,陆允也不喜欢谢尧的行事风格,她留了个心眼,给真正留守在办公室忙到飞起的有求必应屋胡咏发消息,让他悄摸查下王丽丽的个人信息。
  陆允回到病房,天色渐暗,她站在开关处纠结了一会,还是没开灯,月拂睡觉不喜欢有光,连空调显示板上的数字她也觉得刺眼,头两天她还不说,后来实在受不了在大晚上开口:“队长,你家有眼罩吗?”
  陆允从来不用这东西,自然是没有的,她瞧了眼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轻声问她:“屋里很亮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