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他今日必须死在这里,不能让姚襄为难,因他一个人而得罪强大的前秦,陷入孤立境地。
他也绝不会为前秦政权效命。
说到底.....
虽然眼前人还活得好好的,可是,在他自己的时间线上,三十年前的旧人早已逝去了,那些苦痛与悲恨,都永远地埋葬在了过去,往昔如潮似幻,至死方休。
永不能消泯,也永不能原谅。
“为殿下而死,是臣这一生百折不渝的信仰”,他喃喃说。
又道:“天水尹纬,宁为姚氏死,不为苻秦生。”
天阴暮云深,斜阳尽后,黑沉沉的夜色慢慢上涌。
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听见姚襄哽咽着,低低地发问:“你一定要在黄泉路上多等我一会,好么?”
“......好。”
一室寂然。
......
万朝观众看到此处,无不陷入了沉寂。
这世间,原是真有一种情怀,能使人甘死如饴,不惧鼎镬,决然走向归途的。
“唉。”
万里之外。
朱祁钰正在看天幕,情感十分充沛,看到动情处,还不忘拿着帕子拭泪。
“怎么会有这种事,太让人难过了!”
他转过头,犹自戏很足地对另一名当事人——aka故事里的「反派角色」苻坚感叹道,“文玉啊,你虽然坐拥万里江山,看似风光无限,却也有今生今世都得不到的东西,比如这位大才……”
苻坚本来还在唏嘘不已,痛心于自己给景略物色的好帮手,竟然就这样没了。
听到景帝这话,顿时一阵无语。
来啊,互相伤害啊,他冷笑一声:“朕虽然没得到尹纬,但你不也没得到文天祥吗。”
朱祁钰捂住心口,仿佛深深中了一箭。
他就晚了一会,就一会而已,文山就被土匪一般的刘宋王朝给抢走了!
二人互相看看,都觉意兴阑珊。
......
此刻,大家正在法兰西海岸,望着新一批从美洲抵达欧洲的货物卸船。
本方既然和柴荣进行贸易合作,大周那边自然派了人过来,持续跟进这个长途项目。
又因为意义重大,航程艰难,需要一位信*得过且能力非凡的名将坐镇。
好巧不巧,来的正是……魏王符彦卿。
世宗陛下:岳父啊,你莫要再推辞了,这项重任舍你其谁!
他抱着凑热闹的心情,将老岳父强行扭送上了北行的航船。
符彦卿表情悲壮,毅然决然踏上了征途,自己这一去,大抵是不能活着归来朝见天阙了。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在评论区内涵自己的祖宗呢。
到了那边,迎接他的是大秦乌压压一堆人。
邓羌等人都很好奇,陛下最出色的后人究竟长什么模样,早就团团围了过来。
符彦卿的事迹多牛逼啊,既是战神,还是万朝最牛岳父。
他从舷梯上滑下来,一抬眼,就在人群最醒目处见到了苻坚,当即上前,纳头便拜:“后世不孝子孙拜见先祖。”
“哎,这怎么当得起魏王的祖宗”,苻坚伸手将他一拦,笑容淡淡。
符彦卿全身一僵。
“——毕竟朕不如李亚子远矣,”他轻笑道,“不如现在出门左拐,送你去草原上见你的故主唐庄宗,好不好呀?”
别说,你还真别说,符彦卿闻言当真是一阵心动。
李亚子是他少年时代,相逢的第一位君王。
既对他很好,听凭他任意出入卧房,本身又是一位雄才大略的英主。
兴教门之变的时候,众人皆散去,唯独符彦卿守护在天子舆前,奋不顾身,战斗到了最后的时刻。
符彦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先祖,真的可以……”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对面苻坚的神色都快结成冰了,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挥了挥手:“行,你快去吧,去了就别回来了。”
符彦卿:哦豁。
难怪眼前不断发黑,原来是前途无亮!
噗,一旁硬是要过来凑热闹的朱祁钰,终于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给观众们分享一下”,他反手就打开了评论区的摄像头,“史上最经典的亲人相见冥场面……”
苻坚可不想变成万朝经久不息的话题,挥袖一挡,直接就想走开。
“先祖稍等!”
符彦卿见七月底,阿尔卑斯山的蔚蓝海岸边,太阳正灼热,一丝丝炙烤着大地,当即上前一步,殷勤地给祖宗撑了一把伞。
没办法,他再不表示表示,可能就要凉了。
想了想,他又掏出一把伞,给景帝也撑上了。
“这如何使得”,朱祁钰连忙推拒。
符彦卿跟自己非亲非故,而且都一把年纪白发苍苍了,怎好意思坐享人家的服务。
苻坚又把他按回去,面无表情道:“你让他撑,此乃他应尽之义。”
“对对对”,符彦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觉得自己离被祖宗接纳又近了一步,十分卖力地举着伞,“先祖说的对,我生平最爱帮人打伞!”
朱祁钰:“……”
好一朵绝世奇葩!
......
转过一条街,临时搭建出的行宫轮廓已然在望。
刚走到近前,便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喧哗声,却是张蚝与石亨二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又在吵闹不休。
听了半天,无非是些老掉牙的话题。
张蚝笨嘴拙舌,不仅吵不过石亨,又老是面临万朝观众的取笑,经常张口结舌,最后演变为武斗。
观众虽然不支持石亨,但因为此前的一波议论,他们格外喜欢嘲笑张蚝。
苻坚见爱将怒气冲冲,又要去校场上比试,不禁摇了摇头:“这石亨每日都在嘲笑张将军死得非所,也不知他自己的结局如何。”
“对哦”,朱祁钰其实也有点好奇,“说来也怪,到现在评论区都没有人谈起本朝史事。”
苻坚顿时眉头一皱,想起了那位南宫太上皇,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没有人剧透历史,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毕竟,谁都有个后人,而哪个后人会不盼着自家祖宗好呢。
这些天,评论区吵吵嚷嚷,挤满了给祖宗提醒要避开这个那个祸患,或是把握时代机会的后世子孙。
就拿他家的例子来说。
符皇后早就利用后周的朝廷资源,把能搜集到的所有前秦相关资料,事无巨细,全部给他整理了一份。
大唐还有个宰相王叔文,似乎是景略的后人,每天在评论区各种给苻坚发消息,异常活跃。
就连邓羌,也给自己的祖宗、东汉太傅邓禹上传了不少资料。
甚至还有些极端分子。
竟然在提醒自己的高祖爷爷奶奶要好好鸡娃,争取让自己一出生就当上将/相二代,以免经受白手起家之苦……
所以说吧。
别人都收到了一大堆剧透,而朱祁钰却没有,苻坚认为情况很不妙。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没往外说。
他寻思着,自己和景帝相交这么久,也算好朋友了,这般直白说出来好像不太妥当,听着像故意咒人家似的。
但什么都不说,他又忍不住。
苻坚沉吟良久,忽然提出了一个优秀的建议:“有道是,宁可山头望廷尉,不能廷尉将山望——管他未来有没有坏事发生,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当然是直接动手将他杀了,把南宫上下全部清空!”
朱祁钰绝倒。
苻文玉,你不要以为年代相隔久了朕就不知道,这分明是人家造反的台词!
而且还造的是你死对头东晋的反,难怪你记得这么牢!
他自有办法治对方,神色平静地掏出一本纸扎本,在上边刷刷写字,作认真记录状。
苻坚不由为之侧目,惊奇地问道:“小钰这是在做什么?”
朱祁钰淡定地说:“记录一下你今日份的引喻失义。”
苻坚顿时脸一黑。
拜托景帝,人都会进步的好伐!
能别老提“引喻失义”那回事了吗!
不提是不可能不提的,朱祁钰甚至灵机一动,举了个生动形象的例子:“文玉的引喻失义,就仿佛邓将军的司隶校尉,抓住一个把柄,就能吃一辈子。”
苻坚大怒,下意识扬起声音,控诉道:“最引喻失义的分明是你!”
路过的邓羌霎时僵住了身子,满脸苦涩。
丸辣,司隶校尉毁终身,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人间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啦。
大明后世观众看到这一幕,眼观鼻鼻观心,啥也不说。
毕竟大明后来的皇帝都是堡宗的子孙,后继者为祖宗讳,自然不会多说,甚至还下了大范围的禁口令。
而唯一不是朱祁镇后人的皇帝,是唐王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