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不想见何秋,不是逃避,而是觉得不值。
  韩忠国听到她的话并不觉得意外:“何秋有一样东西要给你,不过我把它放家里了,等会我给你送过去。”
  沈棠点头,从他身边绕过去通讯室。
  拿到首都来的信时,她有些疑惑,贺爷爷上次已经寄过信和过年的东西来了,怎么这时候又来信?
  信上是贺旭收,她就没拆开。
  韩家的院子离他们也不远,沈棠刚回到自家院子就见韩忠国走了过来。
  他手上拿着一串很老旧的手链,链条已经有些褪色,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玩意。
  沈棠内心忽然有些隐痛,她知道这并不是她的情绪,而是原身残留的情绪。
  脑海里隐藏起的记忆慢慢复苏。
  幼时沈母对原身忽冷忽热,有时候温柔有时候冰冷,原身多次想要亲近母亲,却被她冷冷推开。
  原身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家都说受害的人是她,可所有人安慰的对象却是沈母。
  原身并不是一个多能隐忍的人,她不喜欢沈母那种打量和怀疑的眼神,于是也不喜欢沈母送她的礼物,更不喜欢沈家的人。
  初中,她遇到了何秋。
  何秋对她很好,知道她性子软弱,每一次都护着她。
  于是在何秋生日的时候,她送了一条手链给她,并且还和她说,她们要做一辈子好朋友。
  何秋护着原身,原身对她也够意思。
  上一世,原身多次劝导何秋不要相信那小白脸,哪怕何秋最后被人卷走了所有钱,原身依旧替她还了赌债,还给了她不少生存的钱。
  在那个大环境里,只要何秋振作起来,她完全可以活的很好。
  可惜,何秋临死之时,都还在恨原身。
  沈棠的记忆还在不断涌现,涌溢而出的记忆让她脸色苍白了几分,额间的汗珠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小小的沈棠哭着从楼上摔下,还有被梁家姐弟欺负的画面。
  沈棠头痛欲裂,脚步踉跄了下。
  韩忠国连忙扶住她:“沈同志,你没有事吧?”
  回来的贺旭刚好撞见,他心脏紧缩控制不住的慌了下,连忙上前拉开人:“糖糖怎么了,我抱你去医院。”
  沈棠抓住他的手臂摇头,神情有些恍惚:“我没事,就是想睡一下。”
  她现在记忆很混乱,头也疼的不行,就算去了医院也只有值班人员,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来,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别像上次一样发烧。
  贺旭抿着唇,看她神情疲惫的样子,没好再问,将她抱进了屋子。
  身后的韩忠国也是无奈,何秋说只要拿出这条手链,沈棠一定会再原谅她一次,谁知道好好的人差点就晕了。
  算了,他已经仁至义尽,何秋的事他不会再管了。
  “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贺旭动作轻柔的给她盖上被子,在沈棠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见她彻底睡着,才将房门慢慢关上。
  堂屋里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封信,贺旭拿起来一看,里面各种污言秽语让他心里一沉,黑眸里风暴越来越渗人,骨节紧攥仿佛要捏碎似的。
  过了许久,他沉默的将情绪隐瞒好,去厨房里做好晚饭。
  等沈棠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坐在床边的男人笑容一如既往,捏了捏她神情恍惚的小脸:“醒了?”
  沈棠下意识把两只手臂挂在他脖子上,任由他帮自己穿好衣服鞋子。
  “贺旭,我想的打个电话给妈妈。”
  贺旭抱她的动作一顿,唇角含着笑,平静的黑眸里却黑沉的可怕:“你看过那封信了?”
  沈棠歪了歪头,她打电话给妈妈,关她看没看信什么事?
  贺旭猛的将人抱进怀里,声音无措中带着一丝恳求:“棠棠,不要害怕我,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沈棠连忙安慰他:“怎么了?我没说要离开你。”
  “真的?”
  贺旭如点漆的黑眸里满是脆弱,似是红了眼尾,衬得他深邃的五官有种破碎感。
  与往常的桀骜懒散反差十足,偏那双遒劲有力的将她抱的紧紧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柔声安慰:“我没看那封信,也没有要离开你,你在想什么,我肚子里可还有你的崽崽了。”
  贺旭黑眸微亮,有些不相信:“那你怎么会忽然晕倒?”
  他以为沈棠被气到了,所以才会对自己忽视,回来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睡下了,为此还心慌了许久,生怕沈棠因为贺家厌恶了他。
  第78章沈棠小时候的记忆
  沈棠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起来,耸了耸小鼻子:“是何秋拖韩忠国拿了一串手链过来,让我回忆起了一些事。”
  幼时的记忆断断续续,她只回忆起了某些重要的记忆,却是她真真切切在这个时代经历过的。
  以至于醒来后,她依旧恍然着神智不能回归现实。
  贺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长睫垂下,紧紧的搂着她:“我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
  贺旭心想,幸好他刚刚将那封信烧了。
  那样污秽的东西,沈棠看了都是脏了她的眼睛。
  贺家啊,真是从没放过他。
  沈棠没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她还在想那些曾经消失又被回忆起的记忆。
  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外来者,因此从来不敢在沈家人面前表现的过于亲近。
  她害怕沈母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女儿,会让她伤心。
  直到幼时的记忆恢复。
  她才发觉,上辈子她迟迟不愿意让人领养,总梦见爸爸妈妈疼爱她的画面并不是她的臆想,而是她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她以为她占据了原身的身体。
  可原来,她早就在了。
  话务员看到沈棠打电话去大荒北那边军区,看贺旭的眼神都变了。
  贺营长运气可真好。
  等电话等了片刻,沈棠听到沈母的声音,眼泪瞬间就收不住了。
  抽抽噎噎的喊了声“妈”,那沈母急的恨不得把电话贴在耳边。
  “出什么事了,糖糖别急,是不是贺旭那小子欺负你了?”
  沈棠辛酸的想流泪:“没有,我就是想你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是被人抛弃的。
  直到原身在她身体里残留的情绪全部消失,她才回想起了幼时的记忆。
  本该是这个时代的人,去了另一个时代,十几年后,又再次回来了。
  没有人相信她的经历。
  她不知道父母会不会喜欢她,更不知道他们更爱谁。
  唯一能让她信赖的,就只有沈母。
  沈母这才放下心来,她知道女儿怀孕了,怀孕的人容易多想,感情也丰富。
  只要不是贺旭欺负了自家女儿就好。
  “那过几个月我过去帮你,才过年呢,别哭啊,有什么委屈就跟妈妈说,妈妈会帮你的。”
  沈棠又哭又笑,小巧的鼻子红通通的,看的贺旭心疼的给她擦眼泪。
  “妈妈,等以后我生了孩子,咱们把柿子树下的秋千搭起来吧,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坐过了。”
  那头的电话似乎沉默了一会儿,带着一丝颤抖的问:“糖糖想起来了?”
  沈棠擦了擦眼泪:“恩。”
  沈母红了眼眶,哽咽着道:“对不起糖糖……”
  母亲怎会认不住自己孩子呢?
  那一年,每个人都说她发了疯。
  后来她也觉得自己发了疯。
  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又理智的告诉着自己,别在发疯了。
  没有人会怀疑自己养大的孩子,她是不正常的。
  直到那一天,她的糖糖戴上了她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物,她就知道,她的糖糖回来了。
  沈棠哭着摇头,安慰她道:“妈妈最好了,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荒北那么太冷,您和爸爸要保重身体,等以后有空了我再去看你们……”
  “好,糖糖也要听话,等妈妈安排好这里的事,就过去照顾你,你怀着孩子,万事不要冲动,多和贺旭那小子商量,贺旭这个人以前有些不着调,但为人还是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在贺家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军区的电话不能一直占线,两人聊了一会儿,这才挂断,几分钟就要十块钱。
  心里一直压抑的愧疚消散,沈棠整个人的精神气以肉眼可见好多了。
  贺旭不明白她和沈母在打什么哑谜,动了动唇,又将疑惑压了下去。
  沈棠小时候从楼上摔下来导致失忆这件事,军区大院里的人都知道。
  他只以为是沈棠想起了小时候的记忆,有些小心翼翼的搂了搂人:“怎么忽然就想起来了?”
  沈棠回头看着他,水灵灵的眸子好似一汪秋水,狡黠一笑:“就是想起来了,走啦,我饿了。”
  贺旭望着她快乐的小身影,温柔的笑了笑,又想到从首都寄来的信,心里不由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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