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大昭寺。
天刚亮,一位身量颀长,身穿狐裘,头戴帷帽的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山。
“王妃,小心脚下。”
女子施施然抬脚,看着前方一处宽敞的院落,对身边的婢女吩咐:“就是这里,去叫人吧。”
婢女上前敲门。
不多时,便有两个小丫鬟过来开门,“姑娘找谁。”
“宋侧妃可住这里?”
百合点头,朝那位带着帷帽的女子看去,“不知夫人找我家侧妃所为何事?”
“你只管去通传便是。”婢女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道,“宋侧妃见了此物,便会见我家夫人的。”
百合垂眸扫了眼手中的物件,抬脚进了房内。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赶了回来,将大门打开,“夫人请。”
百合和白芷刚刚倒了茶,就听榻上的宋清韵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下去吧。”
二人对视一眼,躬身退下。
宋清韵披了件衣服从榻上起身,连续上了两天药后,她身上的伤已经结痂,不用再整日趴着了。
她看着房间内的女子,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没想到舒王妃竟然找到这里。”
陈芷墨摘下帷帽,递给身旁的婢女,“你我多年不见了。”
宋清韵浅浅笑了起来,“是啊,将近十年了,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舒王妃了呢,没想到舒王妃如今竟还亲自跑了趟,宋清韵何德何能竟让舒王妃千金贵体不远百里,跋涉上山?”
陈芷墨没有回答宋清韵的问题,而是挑起凤目将房间打量了一遍,“当年盛极一时的盛京第一才女如今竟落魄至此了。”
房间里连炭火都没有,她说着拢了拢身上的狐裘。
宋清韵非但不恼,反而轻轻笑了,“论名气和才情,我可比不过舒王妃,如今不也成了弃妇,你我彼此彼此。”
“还是如此牙尖嘴利。”陈芷墨眼底的狠意一闪而过。
她慢条斯理地坐下,施施然从桌上端起茶盏淡淡啜了一口,“我远在江陵,消息不便,刚听说你入宁王府做妾,还未来得及道声恭喜,便听说你被阿攸扫地出门了。”
即便是最差的茶,都像是被她喝出了贡牌龙井的感觉,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与高贵浑然天成。
也是这一抹雍容华贵让宋清韵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即便她再怎么努力,形容举止也没办法和世家贵女相比,以至于她每次见到陈芷墨,都觉得自己低她一等。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能克服这种自卑。
“据我了解,阿攸最是温和不过,尤念旧情,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如此狠心,直接将你扔在大昭寺?”
宋清韵努力挣脱陈芷墨加在她身上的压迫,不以为然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不想他有子嗣罢了。”
“林妙音有孕了?”陈芷墨眉心骤紧。
继而重重将茶盏往桌上一放,“你竟然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动手!”
难怪阿攸容不得她了。
宋清韵笑意渐冷,眼底闪过一丝幽恨,“只可惜,让她逃过一劫。”
“我本想去找阿攸说情,让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带你回府,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丧尽天良之事!如今我也没办法帮你了,你就在大昭寺常伴青灯古佛吧!”
“舒王妃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训斥我?”
宋清韵眼底含讥带讽,“舒王妃和宁王之间那点子情谊经过了十年的消磨,如今还能剩下多少?再说了,宁王现在爱上了林妙音,舒王妃的话,他未必会听,舒王妃太高看自己了。”
当年陈芷墨恨她入骨,她会帮她?
陈芷墨眼睫轻颤。
还未开口,便听宋清韵继续道:“大逆不道,丧尽天良?这种事舒王妃做的还少么?舒王如今年近三十,膝下只有一女,连个男丁都没有,这中间难道没有舒王妃的手笔?”
陈芷墨眸光流转,笑意渐深,“宋侧妃在瞎说什么,诬蔑本妃,可不是受三十棍这么简单。”
“舒王妃威胁我没有用,再过不久,这世间便没有宋清韵这个人了。”
陈芷墨脸色微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32章洁癖,从来不是拈酸吃醋的人
宋清韵笑意渐深。
她满意地端详着陈芷墨脸上的紧张。
一向稳重端方的舒王妃也有失态的时候,原来她也会紧张,也会害怕。
陈芷墨看着女子嘴边的讥笑,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一个卑贱的七品官的女儿也敢嘲笑她。
宋清韵笑容间颇有些得意,“舒王妃若想知道什么意思,不妨回去问一问舒王。”
“你说什么?”
听到舒王两个字,陈芷墨刚刚恢复的神色再次裂开一道缝隙,她看着嘴角含笑的宋清韵似是想到了什么,抬手便是一巴掌,“果然是你!”
这一掌,几乎用了她全部的力气,宋清韵的脸颊很快便高高肿了起来。
“王妃……”身边的丫鬟立即担忧地扶住了她。
她狠狠握着丫鬟的手,厌恶地朝对面看了眼,“我还当是谁,竟把王爷迷成了这样,即便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也要执意接回府!”
宋清韵被打得半张脸都麻木的失去了知觉,她却不恼,反而笑了起来,“的确是我。陈芷墨,你也有今天。”
将陈芷墨踩在脚下,这是她活了二十年,最解气的事情。
“你在宁王府做我的替身,在舒王府,也一样!”陈芷墨狠狠甩了衣袖,带着婢女离开。
出了房间后,她重新戴上帷帽,扶着婢女的手施施然离开。
在厚重的帷帽下,身旁的婢女看不清她的表情,生怕她因为刚才的事情气坏身体,忙安慰出声,“王妃,您别生气,以色侍人终不会长……”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芷墨打断,“生气?我为何要生气?”
“那您刚刚……”
“我不那样,她会相信她赢了我么?先让她得意一时吧,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怕就怕,她到时哭都哭不出来。
十年前她就不将宋清韵放在眼里,更别说现在了。
经过舒王府后宅这些年尔虞我诈的洗礼,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少女了。
而宋清韵,显然只长年岁,不长脑子,没什么长进。
她竟然以为男人能靠得住?
跌倒一次不够,还上赶着去摔第二次,真是蠢得可怜。
她以为她很了解北宫舒么?
她再了解也没有她这个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妻子了解!
真情?那东西他可没有。
对付宋清韵这样的女人,她只需抬抬手,便足以碾死她!
“舒王妃,慢走。”
宋清韵带了条丝帕,缓缓从房间内追出来,一副胜利在望的模样。
陈芷墨瞧都没瞧她一眼,便再次迈开了步子。
“你说什么,王爷出事了!”刚要离开,角落里便传来了两个丫鬟的议论声。
她当即走过去,厉声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出事了?”
百合和白芷不知道她的身份,有些警惕地看过去。
陈芷墨一把撩起帷帽,“阿攸怎么了?”
一旁的婢女道:“这是舒王妃。”
“奴婢见过舒王妃。”百合已经呆住了,好在白芷反应快,忙拉着她行礼。
“说啊!”陈芷墨催促。
“刚才传来消息,王爷和王妃出事了……”百合说着红了眼眶。
白芷咬着唇补充,“王爷和王妃遇到刺客,不小心摔下了悬崖,已经过去两天了,恐怕,恐怕……”凶多吉少了。
“怎么会这样?”
陈芷墨身形一颤,在婢女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了。
下山后,她便马不停蹄地找到北宫舒,即便心里怒火翻涌,如油煎般难受,但她看见那道温润的身影,仍然收敛了怒气,尽可能地心平气和道:“王爷,阿……宁王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王妃竟这般想本王?”听到这句话,男人温和的脸微微有些沉。
陈芷墨的心瞬间沉了半截。
她了解北宫舒,他向来不关心不相干的人或事,如今他知道阿攸坠崖,就说明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他做的。
虽然来的路上她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也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也许是因为愤怒,也许是太过害怕。
眼看着那抹玉树芝兰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她心弦骤紧,下意识朝身后退了两步。
“啪!”北宫舒没有由来的,猝不及防地甩过去一巴掌。
陈芷墨吃痛地握住脸颊,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男人攫住了下巴,恨不得要将她下半张脸捏碎,“王妃今日竟然敢质问本王了。还是为了别的男人质问本王,你说该不该打?”
“王,王爷……”陈芷墨嘴疼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