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那人勉强睁了睁眼睛,掀起已经割去眼皮的眼睛,颤颤巍巍地朝他们看来。
  那颗微凸的眼珠,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
  而他的脑门以及躯干四肢,血骨嶙峋,堪堪挂了几片薄肉,此时正滴答滴答地滴着血。
  浓郁的血腥味直冲脑门。
  饶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林妙音此时都忍不住白了脸。
  狱卒见此慌忙拦住她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这人是北边起义军的头子,一直煽动刚刚归顺了的北狄脱离北凉独立,景王殿下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人擒获的,皇上大怒,赐了凌迟!”
  “景王殿下吩咐,要剜上一千刀,但不能把人给剐死,明日还要拉去游行,让那些余孽看看,这就是和朝廷作对的下场!”
  “这人也是硬骨头,就算被千刀万剐成这样,都没咽气。”
  “吓到了宁王妃,真是罪过。”
  狱卒说着朝牢房内行刑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操起刑具在男人仅剩的躯壳上又剜了一刀。
  “冲撞贵人,该死!”
  谁知那人竟然吭都未吭一声。
  许是早就麻木了。
  只是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边。
  “宁王妃,宁王就在里面的牢房,这就快到了,小的带您过去。”
  直到听到狱卒的声音,林妙音才收回了视线。
  然而她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人还活着!
  那一千刀全都是在他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剜的。
  他是怎么受下来的?
  “宁王妃,宁王就在里面,您进去吧。”狱卒说着抬手示意林妙音进去,同时将风铭和玉竹拦在了外面。
  林妙音顿时收敛思绪,抬脚进了牢房。
  北宫攸所在的这一间牢房虽然光线昏暗,却没多少霉味,里面的环境也还算干净。
  角落里放了一张木架子床,床上铺着干草,干草上有一抹玄色的身影,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两步走上前,“北宫攸!”
  男人并未应她,微闭着眼睛,似是昏迷了。
  “芷墨……”
  北宫攸吊了一口气,听到牢门内传来动静,艰难将眼睛撑开一条缝。
  看到嫣红色的身影朝她而来,下意识唤出那个萦绕在脑海中的名字,随后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温暖的怀抱一般,他不禁贪恋地呼吸着那抹记忆中的气息,将头深深埋入。
  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
  “北宫攸,你……”看着压在胸口的男人,林妙音猝不及防地老脸一红。
  眼看着这男人从干草上滚下来,她上前扶他,谁知他竟一头埋进了她的胸口,这老色批!
  “芷墨……”
  “你说什么?”林妙音下意识低头。
  “娘……”
  林妙音:“……”
  好吧,原来是她占了便宜。
  她忙将人抱住,小心放下,等到北宫攸重新躺下时,便彻底闭紧了双目,再也没了反应。
  林妙音看着男人略显蓝紫的唇色,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探了探。
  气息几乎细不可闻。
  那张微红的脸色很快就变成了紫绀色,且一点点地灰败了下去。
  没有半分血色,犹如死人一般。
  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她还以为北宫攸此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她立即从医疗系统内取出一台小型便携式氧气机,为北宫攸吸氧,然后取出听诊器,准备检查下北宫攸的心肺情况。
  刚将听诊器贴上男人胸膛,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息便猛烈传来。
  自从刚才看到那惊悚一幕后,那股子血腥味道便一直萦绕在她的鼻翼,久久不能散去。
  她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便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着手下的动作。
  听诊很快有了结果,北宫攸胸腔内有积液。
  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慌忙启动医疗系统的扫描功能,对北宫攸进行精细检查。
  听诊器并不精确,只有胸腔内存在大量积液时才能听出来。
  可是她前些天才刚刚给北宫攸抽取了胸腔内积液,怎么短短几天内又积了这么多?
  很快,医疗系统便有了结果。
  肺部的确有过量积液。
  林妙音拧了拧眉,将听诊器收进医疗系统。
  低头的瞬间,她再次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她狐疑地将北宫攸身上的衣服扯开,就见他里面的白色里衣血红一片,就连中衣也被鲜血染红,玄色的袍子沾上血并不明显她这才没有发现。
  他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他们对他用刑了!
  看到男人脸上桑皮纸的痕迹,林妙音几乎能肯定这一点。
  她在脑海中飞快的搜索着。
  是贴加官,那种变态却又不留任何痕迹的酷刑。
  难怪他的病会发作!
  “王爷!”牢房外面的风铭看到这一幕,直接将拦门的狱卒一脚踹开,血红着双目闯了进来。
  第78章闪开,好狗不挡道!
  “你们竟敢对王爷用刑!”
  风铭将双拳握得咯吱作响,恨不得冲过去将人撕了。
  狱卒吓得变了脸色,怯怯道:“风护卫冤枉我们了,宁王殿下是何等尊贵,小的们哪敢啊。”
  “王爷留了这么多血,你们还敢说没用刑?”
  “这……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们的确没用刑。”狱卒摊摊手。
  就在风铭向狱卒发难的空,林妙音检查了北宫攸胸口的血,没有明显伤口,只是几个针眼,而这血也是从针眼里流出来的。
  看这针眼的大小位置,应该不是受刑。
  具体怎么回事,还要等北宫攸醒了之后才能知道。
  但胸口处的血不是受刑,并不代表大理寺的人没上刑具。
  眼尾的余光在牢房内扫了一圈,林妙音最后在干草堆里发现了几张桑皮纸,她忙捡了起来。
  狱卒们登时脸色大变,没了刚才的笃定。
  就在这时,牢房内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很快一抹颀长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男人头戴玉冠,身穿华服。
  随着他走近,原本幽暗的牢房似乎都亮堂了几分。
  狱卒也因为他的到来,狠狠地松了口气,“小的见过景王殿下。”
  “这是怎么回事?”北宫瑜微沉了脸。
  “小的……小的也是按吩咐办事,真……真没用刑。”狱卒急切解释。
  “那这是什么?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林妙音的话是对狱卒说的,但视线却落在了北宫瑜身上。
  说罢,她便将那几张薄薄的桑皮纸丢给了风铭,“拿好了,这可是证据,要送到皇上面前的,你家主子的冤屈就靠这几张纸。”
  风铭未和牢狱里的人打过交道,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看着林妙音满脸的凝重,他下意识点了头,将桑皮纸揣进了怀中。
  等做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为什么这么听林妙音的话?
  “还不让开!”林妙音对着狱卒呵斥。
  而后,她又让风铭将木床上的北宫攸搀扶起来,“扶好王爷,我们走!”
  “是!”风铭下意识应道。
  北宫瑜微微眯了眯眼睛,“四嫂这是……”
  “景王是要拦我么?”
  “四嫂误会了,本王是想问四哥鼻子下挂的是什么?”景王紧盯着北宫攸鼻下的氧气管。
  林妙音皱眉,“这与你有关?”
  “本王只是好奇……”
  “关你屁事。”林妙音不耐烦出声,“少废话,赶紧让路,不然我就到父皇面前告你一个弑兄的罪名!”
  “你……”北宫瑜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这个女人嘴巴还真是毒呢!
  “走!”林妙音走在前面,玉竹和扶着北宫瑜的风铭紧随其后。
  走出牢门时,风铭对着那抹华服身影狠狠哼了一声,用“关你屁事”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刚才若不是扶着王爷,他都要给林妙音鼓掌了。
  怼得好!
  王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问东问西了,管得着吗?
  “四嫂留步!”一行人正从北宫瑜身边经过时,北宫瑜伸手将人拦下。
  林妙音挑眉。
  “四哥有谋逆嫌疑,你恐怕不能带走他。”北宫瑜笑眯眯开口。
  “你才谋逆!我家王爷收服北狄,为北凉立下了汗马功劳,谁谋逆他都不可能谋逆!”风铭恨不得冲过去将那张皮笑肉不笑的死人脸撕烂。
  “证据在这里摆着,容不得你不从。”
  北宫瑜扬起大手,对身侧吩咐,“来人,将宁王请进去!”
  “六弟……”
  就在这时,伏在风铭肩头的男人艰难睁开眼睛,吐出了一声微弱。
  “既然四哥醒着,那就好说了。”北宫瑜不动声色地朝刚才那个施以凌迟的牢房看了眼,“四嫂不懂,但我相信四哥明白其中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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