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季婉清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踩着莲步,走到秦玉蓉的床边,一边亲自给母亲喂药,一边安慰道。
秦玉蓉趴在软榻上,这时候,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之色,一把拍开了女儿围过来的汤药勺子。
“砰!”
瓷勺子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季婉清端着的汤药碗,也因为秦玉蓉拍飞她手上的瓷勺,而剧烈地晃动了两下。
冒着热气的汤药,有一半都洒在了季婉清的手上,娇嫩的皮肤,当下就红了一大片。
季婉清那精心描画的黛眉皱了起来,手背上袭来的灼痛,使得她眉头越皱越紧,本能地想要喊疼。
“不许喊疼!”
然而,秦玉蓉这时候却是语气严厉地喝斥道。
乍得被母亲斥责,季婉清硬是憋住了喊疼:“母亲,女儿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不管怎么样,先把药喝了。”
“药冷了的话,药性就会打折,母亲得赶紧好起来,才能想应对之策……”
“喝什么药,你个不中用的东西!我在你身上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你就是这么来回报我的?”
秦玉蓉目光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悉心栽培的女儿,看她一副毫无斗志的样子,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想当初,她选择嫁给季郎的时候,早就把季郎发迹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妻子的事情,给调查得一清二楚。
可那又如何?
一旦认定目标,坚定不移,甚至不择手段地将它达成,便是了。
这么多年来,她占了原本属于柳茹眉的太傅正妻的位置。
她生下的女儿,顺理成章地占了本该属于柳茹眉子女的嫡出位置。
秦玉蓉自问,她的前半生,一直都在赢。
但如今,轮到自己的女儿,跟柳茹眉的女儿斗的时候。
为什么每一次,她的女儿都落下风?
选妃宴上,柳茹眉的女儿,区区一个乡野村姑庶女,赛诗大放异彩,还被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给九王爷为正妃。
而她的女儿,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堂堂太傅府嫡女,京城第一才女,竟然连一个草包庶女都斗不过!
在宴会上,非但没有任何建树,最后,就连筹谋已久的太子妃位置,都没有抓牢。
皇上的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竟然只是一个侧妃!
她,恨啊!
越想越气,郁结难消的秦玉蓉,眼神变得愈发阴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怒斥季婉清。
“你平时不是自诩才情智慧在京城众贵女之上吗?”
“你祖父出了事,你的应对办法呢?”
季婉清那常年透着伪善的眼眸里,一抹算计的光芒,一闪而逝。
这时,她将下巴微微一抬,阴冷地说道。
“母亲,应对方法,其实女儿早就有了。”
话音落下,季婉清随手就把碗里剩下的药,泼在了地面上。
见状,正在气头上的秦玉蓉,那带着病容的憔悴脸庞上,神色不由微微一滞。
秦玉蓉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便开口斥责:“谁让你把药倒掉……”
“母亲不是不想喝药吗,既然不想喝,那就别喝了。”
季婉清这时候自顾自把药碗丢到了一旁的桌案上,慢条斯理地从衣袖里抽出一条帕子,轻轻将自己刚才被药烫到的手背上的汤药,擦拭干净。
帕子每一次碰到皮肤,被烫红的部位,都会隐隐作痛。
季婉清忍着这种犹如凌迟般的钝痛,对着躺在软榻上的秦玉蓉,面无表情地开口。
“母亲,五日后,女儿便嫁入东宫,正式成为太子侧妃。”
“届时,京城上到皇天贵胄,下到臣子门阀,都会前来东宫观礼。”
“九王爷和季云素那个小贱人,自然也会出席。”
“太子一直视九王爷为眼中钉,肉中刺,早就对九王爷起了杀心。”
“女儿没猜错的话,太子应该会在那晚动手。”
“到时候,女儿会派死士浑水摸鱼,趁乱把季云素这个低贱村姑,一并抹去!”
听到这话,秦玉蓉立马就来了精神,对于自己女儿突然对她这个母亲态度变冷漠,都丝毫不在意。
秦玉蓉连忙从软榻上撑起身子,一脸激动地问:“你如何确定太子会在那晚动手,万一太子没有动手……”
“没有万一,这件事情,是太子在说梦话的时候,自己说漏嘴的,当时,女儿就在太子的枕边。”
季婉清将自己那张娇矜的优雅脸庞,扬了起来,冷着声调,打断自己母亲的问话。
这话一出,秦玉蓉愣了愣,等她反应过来女儿话里包含的意思时,当下惊呼出声。
“你跟太子睡了?!”
“母亲,你如此大惊小怪,作甚?”季婉清一脸不屑地反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秦玉蓉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几乎是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你一个出身名门的嫡女,怎么能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
“这件事情若是宣扬出去,你让我在父亲面前,情何以堪?!”
第209章耗子夹,给狗王爷安排上!
听到自己的母亲,骂自己“不知廉耻”。
季婉清那常年循规蹈矩,严格按照母亲指令,不敢行差踏错半步的信念,彻底崩塌了。
几乎同时,季婉清那被训练得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情绪下,都能始终保持伪善矜雅的眼眸里,透出了一抹极其沉重的痛色。
曾经,她以为,母亲是世上最爱她的。
从小到大,母亲悉心教导她,不惜花费重金栽培她,替她扫平重重障碍,筹谋太子妃之路。
曾经,她为母亲的付出,感动不已。
可如今看来,她的以为,只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笑话。
母亲最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自己。
而她这个女儿,不过就是母亲追逐名利、巩固太傅夫人地位的一枚棋子而已。
棋子好用的时候,母亲对她自是百般呵护,如珠如宝。
而这枚棋子用着不趁手了,母亲就变脸了。
看她这个女儿,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就像刚才,她喂母亲喝药,母亲可以像喝斥一个奴婢一样,对她的关心孝顺,不屑一顾!
“母亲不是说过,让女儿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太子的心吗?”
“现在女儿做到了,母亲怎么又不高兴了?”
“母亲总是这样反复无常,女儿真的很困扰。”季婉清不疾不徐地接连发问。
秦玉蓉面色铁青,近乎咆哮地怒斥:“我只是让你找方法,抓住太子的心,没让你犯贱献身!”
“你要知道,你是嫡女,身份尊贵,怎么能如此自甘下贱?”
“那还不都是母亲教导有方。”季婉清眼底透着一抹怨憎,音量徒然升高。
话音落下,母女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在了一起!
季婉清受够了母亲将她当成一个工具利用的日子。
无论做任何事情,只要稍不合母亲心意,母亲便对她冷言冷语。
小时候,母亲为了让父亲常来霜红院,会故意把她房间的窗户打开,让冷风灌进来。
次日,她一定会得风寒,发高烧。
而每一次,她生病,父亲就会日日往霜红院跑。
那时,她以为,母亲是想借她生病的契机,把父亲从苏姨娘那个狐狸精手里抢回来。
可后来,她知道了。
母亲弄病她这个亲生女儿,把父亲引来霜红院。
只是为了能怀上父亲的儿子,借此稳固自己的太傅夫人地位……
“婉清,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秦玉蓉是头一回见到循规蹈矩,一切以她这个母亲的话为准则的女儿,如此离经叛道的一面。
当下,秦玉蓉眼神闪烁了两下,不由将说话的生硬语气,缓和了一些。
从前,每次女儿受不了她的控制,只要她说几句软和的安慰话语,都能够把女儿的情绪给安抚下来。
这一次,秦玉蓉也如法炮制。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季婉清面露嘲讽地道了句。
“母亲,事到如今,你就别装慈母形象了,你不是柳姨娘,慈母跟你真的不相配。”
一提到柳茹眉,秦玉蓉就恨得牙痒痒。
这个该死的村妇,年轻的时候,给老爷生了一儿一女。
年纪大了,还能被老爷惦记,接回京城享清福,该死!
“母亲放心,虽然我们母女之间的情分淡了,但我们依旧是利益共同体。”
“女儿将来能否在东宫站稳脚跟,最终仰仗的,还得是外祖家,母亲的娘家,秦氏一族。”
“所以,母亲尽管放心,这一次,女儿一定会要了季云素这个小贱人的命。”
“等季云素这个贱人一死,外祖面临的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母亲接下来就拭目以待,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