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满朝文武谁不称赞我何尚书平易近人,活泼可亲?”
慕南钊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何景辉的眼神有些复杂。
何尚书的行事作风的确与摄政王截然不同。
他酷爱赴宴,能与同僚们打成一片。
就连让敌人生不如死时,也是笑眯眯的。
虽说俩人一个冷面蛟,一个笑面虎。
但要论起人缘,至少从表面看何景辉身边时常花团锦簇,的确比慕南钊强多了。
何景辉撒了气,倒也管用。
他坐下来,情绪稳定了许多。
“陛下遇刺,以你的身手和骑术,就算为救陛下躲不开那支毒箭,也不至于摔断腿吧。”
二人相互扶持多年,何景辉是最了解慕南钊的人。
慕南钊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帝王永远不会完全信任一个臣子。”
“要让陛下对我多一分信任的同时,再多一个亏欠。”
何景辉了然,“陛下已经同意了与北离和亲。”
“而霍江上表提到的,柔然公主相中了大业摄政王为驸马,陛下仍未明确表态。”
“虽然现在的你有拒婚的底气,也有为顾喜喜公告天下做挡箭牌。”
“但要等到陛下当面询问你的意见,那时你再拒绝,很容易君臣离心。”
“所以要做到万无一失,最好是让陛下自己无法开口。”
慕南钊脸色苍白,是真实的虚弱。
他淡笑说,“难得送上门的机会,我做戏也该做的逼真些。”
“否则穿帮了,得不偿失。”
皇帝遇刺惊马,慕南钊骑马直追,飞身扑救皇帝一同落地时,慕南钊有意将自己的小腿撞在一块石头边缘。
借着下坠的重力,腿骨自然折断。
断骨剧痛,慕南钊眼看金吾卫赶到,才晕厥过去。
皇帝平安无事,即刻命人送摄政王回帐篷,请御医救治。
当日的刺客除了几个自尽的,其余全部抓了活口。
至于霍江为何还要特地派白郎中赴京。
只是因为不放心,怕慕南钊这次伤得重,万一留下点儿后遗症。
所以非得让处理各种伤情最有经验的白郎中亲自看过,确保无虞。
何景辉叹道,“还好御医和白大夫都说你腿只要继续静养,就不会变瘸子。”
他看向慕南钊,揶揄道,“我若是顾老板,知道你为了不被北离公主玷辱,此生仅忠于顾老板一人,为此不惜承受断腿之痛。非得感动的痛哭流涕。”
慕南钊看着何景辉,薄唇动了动,“滚。”
调侃归调侃,何景辉笑过之后,心想不能让慕南钊的苦白受。
自家妹妹向来是顾老板在京城的耳报神。
今晚也该暗示暗示景兰,过了这久,是时候给她的好姐妹写封信了。
西北边境。
眷属村西头,林大娘等人正在围着一辆马车道别。
“你这生完孩子刚满十天,离出月子还早得很呢,路上一定要当心!帽子戴着,尽量躺在车里,千万别受风了!”
原来是依娜要回北离了。
她来的时候就乘着一辆马车,所以体力刚恢复些许,便决定离开。
顾喜喜也在送别的人群中。
依娜再次向众人尽述感激之情,最后走到顾喜喜面前。
她将一把弯刀送给了顾喜喜,“谢谢你,遇到你,是神明的指引。”
顾喜喜明白依娜态度坚决,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我会好好珍藏。”
依娜忽然凑近顾喜喜耳畔,用只有她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第466章信物
依娜的马车离开眷属村,就有西北军的骑兵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一为监视戒备,二为护送。
这当然是霍江的意思。
依娜母子绝不能在大业境内出事。
只要看着他们平安度过两国界线,无论他们回到北离将面对怎样的境况,都与西北军无关。
送走了依娜,顾喜喜和吕晶也回到小院套车、搬行李。
这次因为依娜生产,她们在边境多耽搁了数日,也是时候尽快返回了。
骡子车摇摇晃晃,后方的眷属村已经看不见了……
顾喜喜低头看依娜送的弯刀,手掌轻轻摩挲刀柄。
刀鞘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鸽血红宝石。
但这把刀的名贵之处却不在于此。
而是刀柄底部镂刻的家徽印记。
她为了多了解这个世界,看过许多地方志、杂谈等。
在北离,寻常贵族、官宦人家是不配拥有家徽的。
只有少数皇族亲王,以及各部族代代传承的首领家族,才有自家独特的家徽。
每个家徽都独一无二,代表着那个家族的权威和荣耀。
镂刻有家徽的物品是尊贵的象征,也是身份的证明。
因此,顾喜喜手中这柄弯刀也是个相当于信物的存在。
回想起依娜临别时在她耳边的低语。
“这把刀是我成年礼时,我阿爹送的,是我最珍视之物。”
“而我部族的所有手下见此刀如见我。”
“若有一日你需要帮忙,这把刀或许能派上用场。”
“当然,若我这次归国能度过危局,便会想法子传信与你。”
说到此处,依娜狡黠一笑,“你那个男人位高权重,心思深沉,又计谋多端,我与他对话都得打起十分的小心。他可比我的丈夫可怕多了。”
顾喜喜怔住,“你见过他?”
依娜笑着颔首,“哪天你要是在大业呆腻了,想脱离他,欢迎随时投奔我。”
“封侯拜相不敢说,但荣华富贵我还是给得起,到时候我北离好儿郎任你挑选。”
顾喜喜与依娜对视,有些忍俊不禁。
“多谢你的好意,我都记下了。”
她也玩笑说,“不过我对自己眼下的生活还算满意,但愿没有需要求你报恩的那天吧。”
二人相视而笑。
两个女子虽然处境不同,立场迥异。
但至少在此时此刻,她们都真切感觉到了名为“友情”的存在。
将来的事就留给将来再说吧。
转眼就过了正午,吕晶好不容易找到一片树荫,便停了车。
两个人一头骡子共吃午饭。
如今边境的治安极好,无论中途停下歇息,还是露天夜宿都不怕遇到劫匪。
吕晶咬了一口芝麻胡饼,说,“如今村里人不像那般不待见依娜母子。”
“我本以为她至少要做完月子。”
“没想到她竟然刚满十天就要走,乐奴还小,她自己身子又没好利索,也不知在着急什么。”
“她当然着急了,”顾喜喜淡淡道,“他们母子迟早都要回到北离。”
“想必早已归心似箭。”
依娜藏在大业诞下皇族继承人,已经过了这么久,消息迟早会传回北离王宫。
正所谓夜长梦多,晚一日回归,便会多几分风险。
对依娜而言,在王宫察觉之前,尽快回到自己的部族是最好且唯一的选择。
更何况这些安排恐怕在依娜与慕南钊、霍江会面时就已经商谈妥当了。
顾喜喜回到家时,何景兰的信已经放在她房间的桌案上了。
顾喜喜顾不得收拾带回来的包袱,立刻拆开信封。
她看信时,眉头蓦然拧起,指节因紧张而攥起。
但等再往下看了几行,她又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然后推纸研墨,开始写回信。
共有两封,一封给何景兰,另一封直达摄政王府。
……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慕南钊没再回过西北。
他在西北的差事也由其他人暂代。
不过来往信件却频繁起来。
仿佛一转眼就到了落叶纷飞的深秋。
顾喜喜名下所有耕地,粟米再次迎来了大丰收。
如今吕晶在经过许多历练后,成长的很快,基本能够独当一面。
所以顾喜喜自己去了茶园,让吕晶到田庄那边,主理廖掌柜收购粟米一事。
茶园一个月前种满的茶树已然成活。
顾喜喜亲自在茶园内走了一大圈,同时跟在各处干活的雇工们了解情况。
待她往外走时,账房先生急匆匆跑过来,“东家,来了好些人找您。”
“在咱们账房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
顾喜喜蹙眉疑惑,“什么人?说了所为何事吗?”
她原本计划着回去顺路拜访赵媒婆。
不曾想临时又杀出来这些要找她的人。
账房先生答,“两拨人不是一起的。”
“一拨有几十号人,成群结队的,说是姓顾,是东家的亲戚。”
“另一边只有三人,为首是位年轻公子,穿着精致华丽,坐马车来的,还带了两个人,像是他的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