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在场不乏灵透人,冷笑道,“那差役定是听到县衙包庇凶犯,怕大家听见,在坊间传开了有失为官的体面,急了呗!”
另有人附和,“不就是官官相护那点儿门道,想捂住苦主的嘴!”
邻座妇人紧张追问,“那这姑娘如何了?跟他们进去了么?”
胖商贾高深莫测地摆了摆手,“要说这姑娘,真是既聪明又勇敢。”
“面对差役催促,她依然端端跪在那,说话声比之前更大了,简直是扯着嗓子在喊。”
“她说,之后没过几日,衙门的人就通知她领尸首,说她娘在大牢自尽了。她不信母亲是自尽而死,可县衙却不答应让仵作验尸。”
众人议论纷纷。
“不给验尸?果然有蹊跷?”
“不是说他们跟那恶霸一伙的么,我看就是他们害死的,假装成自尽!”
胖商贾叹道,“真是惨啊,姑娘许是个独生女,再无其他至亲。只好先给爹娘下葬,她爹爹甚至连尸首都没了,只能立衣冠冢。”
“她在爹娘坟前发誓,此地没有公道,那她就去京城告状。”
“可就在她离开当地时,那恶霸又要强抢她做小妾,还好被她逃脱了。”
邻座妇人一拍大腿,痛恨道,“他害死了人家爹娘,热孝还未过,他竟然又要……”
“哎呀!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就不怕遭报应吗?老天怎么不一道天雷劈死他!”
热心百姓有唏嘘者,有破口大骂者。
顾喜喜、安庆和已走出了客栈。
安庆和沉着脸说,“咱们这就赶去京兆府吗?也不知吕姑娘平安出来了没。”
顾喜喜说,“不用去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平安离开了。”
“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甚至于都传到东市这边来了。”
“京兆府不到过堂的时候,绝不敢无故扣押她。”
安庆和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她行踪已经暴露,樊阁老的人恐怕会很快找到她。”
顾喜喜噙着笑,眼中却是对那些恶人的嘲讽,“所以才说吕晶干的漂亮,她在京兆府外一敲、一跪,再加一番陈词。”
“方才在客栈里,你可听出众人的反应?”
安庆和欣慰道,“这里的人倒是比我想象中热情、正义多了。”
顾喜喜说,“吕晶想要引发的效果还不止于此。”
“她有意当众陈述冤情,要的是让更多人听见。”
“只有百姓们越来越多的讨论,此案在坊间流传越广,她的处境就越安全。”
安庆和深以为然,“京兆府已然受理,谁在这时候杀人灭口,便是自爆嫌疑。”
顾喜喜深吸一口气,说,“不过火候还不够。”
“既然要闹大,那就要闹的彻底,让这滩黑水更加浑浊。”
她凝着前方,瞳孔猛然收紧,仿佛猛兽盯上了猎物。
“咱们不妨再推一把。”
安庆和早已练就了与顾喜喜的默契,当即弯腰将耳朵凑过去。
顾喜喜一手拢在嘴边,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
安庆和唇角的弧度逐渐扩大,连连点头。
“好哇!就这么干!”
“不过这笔钱我来出,也让我心里痛快痛快。”
顾喜笑了,“那就交给你了,我回小何府。”
出门前跟何景兰约好了要早点回去。
因为有何家的马车随行,安庆和不用担心顾喜喜的安全,送了她上车后,他便独自步行而去。
到春闱会试的第二天,距离顾喜喜上次出门已经过了三日。
坊间各处、茶楼饭馆中讨论热度最高的两个话题:
其一,此次会试,京中聚集的举子不乏早已名声在外者,尤其风头最盛的几位究竟谁能拔得前三甲?民间甚至为此开了赌局。
其二,“灭门悬案,生父死无全尸,生母大牢离奇身死”、“孤女伸冤孝感动天”,此类话题流传广泛,就连摆摊说书的都赶制出新鲜话本。
百姓们纷纷猜测案情确有其事,进而牵扯出京兆府门前穿孝服击鼓的女子。
大家兴致勃勃推理案情,从中衍生出更多传言。
说啥的都有,有些话根本不知从何处传出。
譬如恶霸姓樊,是朝廷大官、吏部尚书樊阁老的私生子。
譬如,樊阁老为私生子掩盖罪名,一路上追杀,逼得苦主不得不在京兆府门前长跪陈情。
这样的话听多了,让人难免连京兆府一块疑心。
已经有几名德高望重的文人清流、书院学子放话,等着京兆府开堂之日,必到场旁听。
何景兰喝了一口奶茶,笑道,“听说樊家老不死的在家几次发火,让人彻查流言的源头,可惜市井中那么多人都在议论,他根本查不到。”
第327章自信点,把莫非去掉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顾喜喜半垂着眼帘,但笑不语。
就听何景兰轻蔑道,“满京城多少张嘴,樊家能堵的过来么?”
“说来也好笑,眼下多得是普通人坐一块议论案情,大家都觉得凭自己能探究真相,这其中又不知衍生出多少种说法。”
“反正围绕着樊家,都没什么好话就是了。”
顾喜喜勾唇,“这才哪到哪,他们现在体验的,尚不及那些苦主的万分之一。”
何景兰深以为然,感慨地叹了口气说,“好在那些清流陆续出面,樊家再张狂,也不敢随便抓几个百姓定罪。”
“如今别说樊家人要气死,就是京兆府也头疼得很。”
“一边是天下悠悠众口,另一边是朝中根基颇深的樊阁老。”
她又笑道,“我哥还夸了吕姑娘,说她做的太好了。照这样下去迟早传到宫里那位的耳朵里,到时候摄政王便可师出有名,在明面上查樊家了。”
顾喜喜看向何景兰,笑的高深莫测,“这是迟是早,还不都由何大人与摄政王掌控么?”
那天离开客栈,顾喜喜是让安庆和花几个钱,找了些乞丐、轿夫、说书人等。
都是京城中的下九流,但论传播流言,没有哪个阶层比他们的速度更快。
不过后续的发展壮大还是有些超出顾喜喜的预期。
尤其那些文人清流能这么快就站出来,恐怕不是听了坊间传闻那么简单。
而是受到他们最能信服之人的授意。
摄政王慕南钊作为一把革除旧弊的利刃,在文人中又素有声望。
除了他,还能有谁?
何景兰也意味深长望着顾喜喜,“吕姑娘那番泣血陈词恐怕还不能在短短时日,造成这么大的效果。我哥只夸吕姑娘,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还有另外两位能人帮着她呢。”
此刻俩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只是相视而笑,却无需明说。
摄政王府书房。
何景辉背着手缓缓踱步,“这会儿宫里面应该已经知道了。”
“只是圣心难测,若他想留樊家与你互相制衡。不肯借此让你彻查樊阁老。此案咱们也就不管了么?”
慕南钊坐在书案后,神态从容,“不急,再等等。”
“陛下对先太后一党深恶痛绝,早已视樊家为首的旧臣为眼中钉。”
“比起樊阁老,我曾经只忠于先帝,从不结党,就看陛下是否信我多一些了。”
何景辉愁的叹气,“中午回家吃饭,景兰还问我呢。”
“我总不能告诉她,此案能在坊间传的这么大,有你我的一份。”
“只能在她面前好好夸了几句那位吕姑娘。”
慕南钊瞥向何景辉,意味莫名地轻嗤一声,“你别忘了在苦主之后,是谁第一个推波助澜。”
何景辉皱眉,“你说顾老板?”
他思忖片刻,恍然道,“顾老板跟我妹妹,俩人都是八百个心眼子,再凑一起……”
“她俩莫非……已经知道咱俩也插手了?”
慕南钊说,“不用莫非,自信点儿。”
“不止你我插手此事被发现,顾喜喜应该还知道我想干什么。”
何景辉倏然跑到桌案前,两手撑着桌面,见鬼似的盯着慕南钊。
“你笑什么?”
“以往类似的情况,你不是优先考虑会不会秘密被人暴露,该怎么捂嘴或者干脆灭口吗?”
“怎么你此刻还挺高兴?”
慕南钊收起笑意,忍不住说了粗话,“我灭你个头!”
何景辉抬手轻敲自己脑壳,“对对对,我怎么忘了呢,这是顾老板,不是其他人。”
“王爷非但不担心,还会骄傲,不愧是本王的心悦的女子,这般聪慧过人,能想到本王所想,忍不住就想笑出来啊……”
看似是自言自语,实则都是说给某位听的。
何景辉过嘴瘾的同时,也没忘记自保,边碎碎念边溜之大吉。
春闱结束。
顾喜喜、何景兰终于敲定了赏花宴的各项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