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勤务兵提着水壶瑟瑟发抖,不敢直视。
  “先、先生,我只是、只吱吱吱是……喝水,哦不,换壶,不对,换水壶。”
  然而,慕南钊只是从勤务兵身侧走过,径自出帐子走了。
  中军帐内,霍江刚与几名将军议事完毕。
  慕南钊走进去,看着霍江,“我要回花池渡村。”
  “你说啥?”霍江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就连耳朵也嗡嗡起来。
  慕南钊说,“从这里去往京城,大军翻山至少需要三日。”
  “然后历经锦城、凤城、贞县,这三处,要拿下锦城很容易,攻城加上进城收编、休整,最多五六天吧。”
  “但凤城有百年城墙守护,攻城并没那么容易。”
  “就算能拿下,所付出的代价、时间,也不是我们想要的。”
  霍江疑惑,刚才还说要走,怎么又说到正事上了?
  他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你别想走。”
  “之前不是商量好的么,你与凤城总督有些交情,由你去劝降,或可事半功倍。”
  慕南钊道,“所以前面几天我在不在无所谓。”
  “我快马来去,到你兵临凤城时,我必赶回。”
  “不行,不行不行!”霍江苦着脸,连连摆手。
  “我怎么知道你一定回得来?你自己能保证吗?”
  慕南钊说,“我不是已经保证过了?”
  霍江窒息。
  片刻,他调整坐姿,保持威严道,“理由呢,你总得给我个恰当的理由吧?”
  慕南钊心想,看来孟承平那个大喇叭还没来过。
  他木着脸与霍江对视,“被人屡屡无视,连自己的屋子都遭遇强拆,我若再不回去一趟,恐无立锥之地,这理由够吗?”
  霍江心里已经撑不住笑了,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哦,是家庭问题啊。”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身后不安宁,你也没法在前面做事啊。”
  “不,”慕南钊平静道,“我反而觉得身后特别安宁。”
  “安宁的……”他微微咬牙,“已经快把我这个人的存在抹消掉了。”
  霍江终于没忍住,噗地笑出来。
  但他很快重新板住脸,说,“这什么问题都没有,好像比别人家打打闹闹更加严重啊。”
  慕南钊没说话。
  霍江清了清嗓子,“那你去吧,挑一匹最快的马。”
  “不过你小子可记住,咱们的脑袋如今都拴在一起了,你要是敢给我掉链子,到时间不回来,老子死之前也得刨了你慕氏祖坟!!”
  慕南钊轻嗤一声,算作回答,转身就走。
  花池渡村。
  早起就开始下雨,连续热了几天,终于有些凉快。
  顾喜喜就喜欢这种天气,站在屋檐下看雨。
  何景兰端着一盆刚蒸好的菜团子,刚走出灶房,就听见顾喜喜打喷嚏。
  她关切道,“是不是昨晚洗淋浴受凉了?快进屋,小心又染了湿气。”
  顾喜喜一笑,“没事,就是鼻子有点痒。”
  “而且刚才见了师父,他老人家没说我病了。”
  何景兰打量她没有精神不济,暂且放心,“那就好。”
  她看左右无人,低声道,“我今早起来眼皮跳了两下,我就在想啊,会不会要发生什么事。”
  “该不会是西北军,或者京城那边出事了吧?”
  顾喜喜为她宽心道,“时时刻刻都有事情发生,大的小的,好的坏的,别总是自己吓自己了。”
  何景兰笑着点头,“也对。”
  她正要进屋,大门外有人高声问:
  “我张姐姐在家吗?”
  何景兰赶紧松开纱窗门,小声道,“刚说要出事就真出事了!”
  门外站着个妇人,与张婶年龄相仿,夫家姓吴,住在村东头,人称吴大娘。
  顾喜喜认得此人,只是没怎么打过交道。
  她疑惑地看了眼何景兰,不知为什么说要出事。
  吴大娘看见院子里有人,不等主人邀请就一步跨进来。
  “哎呦呦,这不是巧了么,喜喜在家呀。”
  “那这桩好事儿,我直接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何景兰凑在顾喜喜脸侧,翕动嘴唇,“我劝你最好别听。”
  顾喜喜正要搭腔,张婶忽地走出灶房。
  她重重地关门,皮笑肉不笑朝向吴大娘,“不是都说清楚了么,怎么就追到家里来了。”
  第250章随便挑一个带走
  张婶在村里人缘好,很少会对别人甩脸色,除非那个人真的欠收拾。
  顾喜喜当即决定静观其变。
  只见那吴大娘好像看不懂主人家不欢迎的态度,依旧是满脸热情的笑,仿佛一朵雨中摇曳的大鸡冠花。
  她小跑到屋檐下,身上其实已经淋湿的差不多了。
  吴大娘笑道,“说是说了,可这姻缘二字讲究好事多磨,咱们喜喜又是好女百家求。”
  “我不得主动点儿,多登门几次,兴许聊着聊着就皆大欢喜了!”
  顾喜喜总算知道何景兰为啥说最好别听了。
  见她眼神幽深地瞥过来,何景兰急忙悄声解释,“我可不是故意瞒着你啊。”
  “我也是今早课间休息时,听见孩子们议论,才知道你竟这般抢手了!”
  张婶看了眼顾喜喜,正要向吴大娘开口。
  吴大娘却不给张婶拒绝的机会,热热闹闹地开始了推销:“我知道,过去那个陈先生长的细皮嫩肉,你肯定嫌我家老三长的黑,皮糙肉厚。”
  “不过村里人都知道,我没别的本事,就是能生儿子,我家五个小子,除了已经娶妻的老大老二,随便挑哪个到你家入赘,我跟他爹都没意见。”
  “老四比他三哥白多了,跟喜喜同年生的,年岁登对,也识字,俩人成婚后肯定说得来。”
  张婶忍不住撇嘴,“识字?没上过一天学,也就是能数个铜板,画个正字吧?”
  吴大娘讪笑,却不为自己货不对板有丝毫羞愧,接着说,“那就我家老五!”
  “他嫩啊!年轻,身体好,重点是胆儿小听话,喜喜让他打狗,他保证不敢撵鸡!”
  张婶已经笑了,也分不清该不该生气了。“是够嫩的,才十三岁吧?”
  顾喜喜震惊,不由呛咳出声。
  十三岁?未成年啊?
  犯罪!赤裸裸的犯罪!
  何景兰已经扶着墙笑软了,“我们家又没想养个大儿子,吴大娘,您是不是太着急了呀。”
  吴大娘脸一红,她倒也不作伪,嘟囔道,“不着急哪儿行呢?”
  “别说咱们村了,我敢说周围十里八村,只要是家里儿子多,耳目又灵光的,谁不想送个儿子给喜喜入赘?”
  “没有没有,”顾喜喜僵笑着摆手,“您言重了,我在村里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您说的这么……夸张。”
  吴大娘却认真起来,“我可没夸大一个字儿啊。”
  “过去大家都觉得,你爹没了,像你那样啥也不会只能坐吃山空,那点家业要不了几年就折腾完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年年丰收,越赚越多。还弄了那么多果园,雇了长工,不用主家自己干重活。”
  “而且就连村长两口子都事事听你的,这在村里的体面也有了。”
  “谁要入赘到你家,不但减轻了自家父母兄弟的负担,少个人分家产田宅,下半辈子还能跟着你享清闲富贵命。”
  “可惜我是个女的,我要是的男人,我也得在你家门口挤破头!”
  何景兰歪身在顾喜喜耳畔低语,“这吴大娘虽然强买强卖讨人厌,但她又是实在人,有什么话还真敢说。”
  顾喜喜叹息,“都是为了生存,这么想就不觉得她有多坏了。”
  此时张婶再看吴大娘,已经从不悦变成了无奈。
  她拍了几只蚊子,不得不招呼吴大娘进屋落座。。
  “吴家妹子,我知道你家那几亩地养大五个后生着实不易。”
  “以后还得筹措三份聘礼,给他们成婚办酒,负担重的让我都不敢想。”
  吴大娘如遇知音,愁道,“岂止呢。”
  “我家老二媳妇最近探我的口风,那意思是想分家。”
  “可家里就那几亩地,按人头分还不够一人一亩的。”
  “村里如今又开垦不出新田,我敢答应分家吗?怎么分,分开了能过活吗?”
  “当年舍不得他们小小年纪出去受苦,才没让他们外出学一门手艺,眼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都是乡下人,像这样的苦楚其实很常见。
  就算张婶没亲身经历过,也能够理解吴大娘的处境。
  她叹了口气,说,“怎么样都难,外出学艺,也未必都是好的。”
  “陈老二家的三小子,厨艺没学成,还烫的满腿燎泡,师父送回来给了十文钱就不管了。”
  吴大娘点头,“那孩子命保住了,但成了跛子,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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