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比出五根手指,“按市价收购四文钱一斤,我出五文钱。”
之前从西边闹起鼠患,包括东陵村在内,许多村子粟米欠收甚至绝收。
当季新鲜粟米的价钱涨了两倍,连带其他粮食也涨价了半成。
这么好的粟米过去本就难得,如今更是有钱也不容易买到。
尤其城中那些有门户的人家,府上的人已经来粮店说过好几次,今年的粟米差强人意,就没有更好的吗。
廖掌柜正发愁无法让老主顾满意,上等粟米就送到了他眼前。
正所谓奇货可居,三百斤不说大赚,够他发一笔小财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廖掌柜想的那么顺利。
顾喜喜看了眼店里显眼处摆的粟米,上面插着价格牌,六文钱。
她不动声色转回视线,说,“你最前面摆的粟米,部分颜色发白,米有白心,不但是普通品相,还掺了去年的陈货吧?”
廖掌柜顺着看去,笑的有些勉强,“生意人各有其道,别家粮店都跟我一样,看破不说破啊。”
顾喜喜将台面上散落的粟米装回布袋,边说,“你的货愿意怎么卖,我管不着,不过普通米掺杂陈米卖七文。”
“我纯纯的当季上等米,你只给我四文。”
她把布袋口系紧了拿在手里,抬眸看着廖掌柜,“生意恐怕没这么做的。”
“告辞。”
廖掌柜咬牙看着顾喜喜往门口走。
终于他按捺不住,出言挽留,“姑娘留步,你对价钱不满意,不如坐下来,咱们好好商量。”
“谁要跟你商量!”顾喜喜还没开口,竟被一个孩童的声音抢了先。
她循声看去,惊喜道,“石头!你怎么在这?”
许久没见,石头脸上的伤好了,看上去还比之前活泼了一些。
“我就是出来随便逛逛,看见你进了粮店,我就跟过来了。”
廖掌柜也认识石头,撇嘴道,“我当是谁呢,不买粮就出去,我跟人谈生意呢。”
他笑着对顾喜喜说,“这孩子爹娘都不在了,他就是街上混子,成日没事干到处闲逛。”
石头听人提及爹娘,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回避了。
他挺胸道,“谁说我没事干到处闲逛?我管着我家的苗圃呢。”
“倒是你。”他打量着廖掌柜,狡黠一笑,然后踮起脚尖对顾喜喜说:
“喜喜姐,我只告诉你哦,前几天廖老板收粟米我看见了。”
“陈米他给两文钱一斤,新米三文。”
声音不大,却足够顾喜喜和廖老板都能听见。
眼看廖老板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还想说什么。
顾喜喜拉起石头的手,说,“走吧,咱们到别家问问。”
廖掌柜一听就急了,别家?那不是他的死对头、老对家吗!
万万不可!!
他大跨步上前,说,“是我刚才说错了,你的米我全要了,一斤……七文,姑奶奶,七文总行了吧?”
顾喜喜转过身,“成交。”
粮店伙计卸货称重时,慕南钊坐在车前面等。
他看见顾喜喜和石头手牵手走来,不由皱眉。“张明磊,你都多大了,还让女人牵着手走路?”
石头不服气地甩了个白眼,“那又怎么了。”
“喜喜姐疼我,我就是喜欢喜喜姐。”
喜欢?慕南钊冷笑,说,“对,差点忘了你才六岁,距离长成大男人独当一面还早得很,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也正常。”
石头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放开顾喜喜的手,叉腰与慕南钊对峙。
“谁说我还早得很?我能照顾苗圃,照顾自己,我现在就是大男人了!”
顾喜喜只觉得这两人斗嘴十分的幼稚,不忍直视。
她把两吊钱先塞给慕南钊,“为了安全起见,暂时你帮我拿着。”
剩下一百文,顾喜喜揣进小布包。
她笑眯眯对石头说,“多谢你刚才帮了我大忙。”
“等我找家药铺,把车上山药卖掉,咱们吃好吃的去。”
石头拍胸脯道,“喜喜姐,我知道有家药铺的人很厚道,你跟我来。”
由石头引路,找到一家开在路口的药铺。
价钱给的果然合适,一百斤山药,每斤十二文钱。
药铺掌柜连声夸顾喜喜的山药,不但品相绝佳,还把泥土弄得很干净。
不像有些人恨不得多糊几层泥巴压秤。
掌柜还亲自送顾喜喜出门,让她以后再送山药来,有多少收多少。
顾喜喜笑说,“今年是没有了,等明年吧。”
离开药铺,石头不知为何,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第74章闭嘴,我酒量很好
顾喜喜看出石头有话说,“臭小子,你有什么不能在我面前说的?”
石头这才下定决心,仰头认真地望着顾喜喜。
“喜喜姐,你以后来卖东西,能不能让我为你做工啊?”
“搬东西,引路,讲价,我都可以的!”
顾喜喜一怔,“你要给我做工?你很缺钱?”
石头先是摇头,犹豫一下,又点点头,“之前你帮我争取的医药费,足够我花一段日子了,可是家里那些树……”
“我得存点儿钱,好好照料它们。”
顾喜喜了然,搞农业也是要花本钱的。
那么大一个苗圃,除去日常人力成本,水、肥、灭除病虫害等等都要花钱。
她不禁皱眉,照这样下去只进不出,可不是长远之计。
石头以为顾喜喜担心自己,反而安慰她,“喜喜姐,我可以的,我虽然力气小点儿,但我每天做一点,足够照料这些果树。”
“等到明年夏天结了果子,我把果子拿到集市上卖,就能养活自己了。”
顾喜喜心中一叹,抬手将他头顶炸起的一撮头发按下去。
“先不说这些,中午了,咱们先吃点东西,”
“我还想去你家坐会儿呢,到时候再商量你做工的事,如何?”
石头更高兴了,“那更好了!欢迎!!”
青田县最好的酒楼食肆都在东大街周边。
顾喜喜选了一家名为“百里香”的酒楼,“听孟大娘子说,这家有江南来的厨子,咱们就试试他家吧。”
她穿书以来进城只吃过路边摊,第一次在古代下馆子,还是蛮期待的。
石头也没进过这样的大酒楼,还没进门眼睛都要不够用了。
同行的,只有慕南钊驾轻就熟。
他冷着脸向店门口一瞥,自有种不拿区区小店当回事的贵气。
两名负责迎客的小二立刻跑过来,笑脸相迎,“客官共有几位?”
慕南钊看也不看地把手中缰绳丢给小二,好似自己牵的不是小黑驴,而是昂贵的汗血宝马。
“三位,要清静点的位置。”
小二立刻向店内高声唱和:“三位贵客,要靠内安静的好座位!”
一名小二牵着驴车去停放,又从里面出来两名小二,殷勤地将三人迎进去。
石头都看傻了,扯了扯顾喜喜的袖口,小声说,“陈大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吧?”
顾喜喜冷汗,果然,凤凰就算披上家禽毛,也不像家禽。
她只能一手挡在嘴边,同样小声地解释,“他只是出自书香门第,可能看起来会比较有气质。”
石头原来如此地点点头,又望着慕南钊,若有所思。“原来这就叫气质啊。”
两人小声蛐蛐,却逃不过慕南钊的耳力。
他嘴角翘起细微的弧度。
气质?这个评价还算中听。
酒楼大堂有十来张桌子,只有里侧靠窗特设三张桌子,分别用花草屏风隔开。
既保证相对独立的空间,扭头还能从窗户眺望远处的山景。
这便是仅次于二楼雅间的座位了。
顾喜喜拿起菜单,“你们想吃什么?”
慕南钊:“随便。”
石头看了眼慕南钊,再椅子上扭了扭,端正姿态,“喜喜姐,我也随便。”
既然他们都不点,顾喜喜也不磨叽,流水般地点菜。
胭脂鹌鹑、上汤清蒸肉圆、香茶虾仁、松仁拌芽菜,一人一盅羊肉枸杞汤……
顾喜喜点菜时,石头一直偷瞄菜单上的价钱,表情从吃惊、到震惊。
他终于忍不住,劝阻道,“喜喜姐,咱们就三个人,再多怕吃不完。”
顾喜喜莞尔,将菜单还给小二,“那就先这些,主食要香米饭。”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再来一壶你们店自酿的桂花酒。”
石头伸着脖子,看小二走远了,才说,“那些菜也太贵了吧。”
“就那一道炒虾仁,够我一个月的饭钱了。”
顾喜喜说,“炒虾仁新鲜与否一吃便知,可不好糊弄食客。”
“河虾要从别的地方运过来,路上死的虾只能丢掉,之后剥皮去头,有损耗大半,价钱自然是这几道菜中最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