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顾喜喜忍不住侧目多看了两眼。
  寻常见他都是衣衫不染纤尘的仙人姿态,此刻他卷起两个袖口,认真搬重物的模样,倒是平添了几分……人味儿。
  慕南钊恰在这时抬头看来,四目相对,顾喜喜镇定地朝他伸出右手。
  “我请你从家里捎带的东西呢?”
  片刻后。
  顾喜喜蹲在木棚下面,小心翼翼地挖土。
  慕南钊在后面黑着脸看。
  “所以你那天让我专程绕路回去,就是为了……”
  说到后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这株破草。”
  “这可不是破草。”顾喜喜头也不抬地说,“也许它是能让更多的人填饱肚子的好草。”
  她一点点挖,总算把野粟米草连根挖出。
  从小瓶里倒出点粉末,少许清水化开。
  根系多少有些受损,要赶紧用生根水泡一泡,才能移栽进小木盆里。
  泡水的间隙,顾喜喜一把抓起地上的三花猫,径直塞进慕南钊怀里。
  “还有它,也要一起搬走。”
  “你们先去,我很快栽好了就来。”
  慕南钊怀里突然多了一团软软肉肉、毛毛乎乎的东西。
  他身体僵直,愕然低头望去,正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睛。
  “喵呜~!”
  “顾喜喜!!!”
  坐在牛车上出村,慕南钊时不时打喷嚏。
  老郎中叹道,“这是邪气所凑,因个人体质不同,接触某种特定敏感之物时皮肤起红疹,喉咙鼻端时有作痒。”
  “一般症状较轻者无需用药,只要不去接触那东西,过会子就好了。”
  顾喜喜抱着小花,歉然道,“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你不能碰猫。”
  慕南钊眼刀凌厉,“离我远点。”
  村口的封锁已经撤掉,石头村重获新生,彷如过年一样热闹。
  通往村口的主路上全是人。
  牛车通过时,两边人群忽然都停下来,望着车上的人笑。
  “谢谢老神医!!”
  “谢谢顾姑娘!!”
  众人齐声大吼,继而响起欢笑声。
  紧接着,蔬菜、果子、鸡蛋被一只只手塞到车上。
  混乱中顾喜喜根本分不清哪个东西是谁放的。
  “赵村长,这是……”
  赵村长回头笑道,“大家非得来送一送你们,这点东西远不够表达我们的谢意,三位就别嫌弃,收下吧。”
  老郎中颔首说,“喜喜,人家的心意,别推辞了。”
  车子即将驶出村口,又有几个人冲出来,在路中间跪下。
  “谢神医救命之恩!”
  顾喜喜定睛看去,对老郎中说,“是赵四家,还有您治的那个男孩子。”
  老郎中叫停了车子,他下去走到几人面前,弯腰搀扶,叫他们起身。
  “都说了这是我应做之事,你们不必如此。”
  双方叙话之际,顾喜喜对慕南钊说,“曾经师父在这遭受冷遇白眼。”
  “如今总算都过去了,他老人家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吧。”
  慕南钊眼神凉薄,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有什么可高兴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世俗人心罢了。”
  花池渡村,远远看见张婶、老钱站在村口。
  顾喜喜讶异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回来?”
  第71章意料之中大丰收
  赵村长喜滋滋地邀功,“村口刚一开,我就叫人飞跑过来给钱村长报信了。”
  “怎么样?十一天没见家里人了,看到他们出来迎接,高兴吧?”
  顾喜喜黑了脸,心说,我高兴你个头!
  牛车继续向前走,在村口界碑处停下。
  张婶迎过来,笑容里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们还知道这儿有个家呢?”
  慕南钊默默把头扭向另一边,反正是顾喜喜惹出来的事,当然让顾喜喜自己解决。
  老郎中已经出了一脑门子汗,他不敢说话,就咧着嘴笑。
  张婶的目光最后落在顾喜喜脸上,“是谁说给我这辈子养老呢?”
  “她找死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怎么,怕我拦着你积德行善?”
  顾喜喜干巴巴咽了口唾沫,那天要烧村时她也没这么怕过。
  “婶子,”顾喜喜郑重低头,“我错了,我不该不打招呼就离开家,还一去这么久,让你担心了。”
  张婶盯着她,短短几息,仿佛渡过了好几年。
  突然张婶一声暴喝,“都给我下来!”
  顾喜喜第一个跳下车,老郎中动作利索地不像个眼睛看不见的人。
  就连赶车的赵村长都瑟瑟缩缩地下了车。
  只有慕南钊淡定从容,下车后袖手站到一边,等着看戏。
  张婶先拽着顾喜喜,上下细细打量一遍,确认没伤着病着,怒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还往那么危险的地方钻!”
  “你知不知道我一天一夜找不到你人,我又去问了那个顾青叶,才知道你可能去了石头村!!你知道当时我这心……我这心……”
  张婶越说越伤心,捶胸哭了出来,“听说石头村死人了,又听衙门要烧了石头村,我成宿成宿睡不着,我吃不下,”
  顾喜喜上前扶着张婶的手,试图安慰。
  张婶却一甩手,指着老钱,“都怪你个姓钱的,是你给我们喜喜牵的线!你一片善心,你自己怎么不去啊?坑别人家的孩子。”
  “我告诉你,喜喜这次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咱们两家都别活了!”
  老钱自知理亏,点头哈腰,“对对对,是我欠考虑,都怪我。”
  张婶又看向老郎中,“过去人家怎么对你的,你就差被石头村的人赶出来了!你居然还带着喜喜一块去送死!”
  老郎中赔笑哈腰,“我错了,我知道你都是关心我们,关心则乱。”
  “不过我们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
  张婶拭泪,“一把老骨头了,好好过日子不行么。”
  赵村长和顾喜喜也被提及,不得不出来相劝。
  顾喜喜说,“婶子,是我非要跟着去的。”
  赵村长笑道,“您骂的都对,我们村过去做的是不地道。”
  “不过您就别生老神医和顾姑娘的气了,多亏了他们,我们村才能保住,不光我们村,听说其他地方的鼠患也渐渐遏制住了。”
  都是普通百姓,自然不愿意看到鼠患到处肆虐。
  加上赵村长毕竟是个外人,张婶看了他一眼,勉强收住火气。
  “这位就是赵村长吧,劳你亲自送我家人回来。”
  赵村长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指着满车东西说:“这些是村里人一点小小心意。还有老神医的家当,我这就给你们送家去。”
  回家送走了赵村长,张婶让老郎中卷铺盖去后院。
  后院粮仓旁边原本有个小屋,一直堆放着杂物的。
  眼前却已经被拾掇的干干净净,张婶拉着老郎中,带他摸索熟悉了一遍屋内陈设。
  靠墙摆着置物架,一个旧木箱子,另一面靠墙支着张小床。
  “我知道你爱捣鼓那些瓶瓶罐罐,但这地方靠近粮仓,尽量少动明火。”
  “你要烧火调药必须到前院去,知道不?”
  老郎中感动不已,“真没想到,我也有自己的屋子了。”
  “得了吧,”张婶语气嫌弃,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你是喜喜的师父,以后尽管安心住下,别拿自己当客人就是了。”
  门外,一片金黄的叶子落下,小花追着风的方向去抓叶子。
  秋天真的来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一年当中最后一个收获的季节迅速的来,又迅速的结束。
  顾喜喜站在田地边,看着陈大富等人斗量粟米。
  按当世的斗量标准,一斗带单层皮的粟米大约十二斤。
  陈大富装了一斗接一斗,算完了第一亩地,他脸上笑止都止不住。
  “东家,果真如您所说,六百二十来斤。”
  围观的人惊呆了,他们只知道顾喜喜家下午直接给八名雇工发工钱,所以专门跑来看热闹。
  一百五十斤每亩地的工钱,顾喜喜发完了,自己还有的剩么?
  有人高喊,“蒙人的吧,你们该不会把两亩地产量加一块算吧?”
  顾喜喜轻笑着摇摇头,不做解释。
  陈大富转过去面朝人群,骄傲地双手叉腰,“没见识了吧。”
  “告诉你,今天就是让你亲眼所见,我们东家的本事!”
  他说着提起称粮食的斗,朝下一块田地走去。
  堆积成小山的粟米一斗一斗……
  结果是比上一亩地少点,六百斤刚出头。
  就这样称量下去,质疑的声音渐渐湮灭。
  一车接一车的粮食运回了顾喜喜家。
  想到自家粮仓久违的再次充实起来,这是顾喜喜穿书后内心最有安全感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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