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儿女们嫌弃他屎尿拉一身,不给吃喝,动辄冷言冷语,这我都是见过的。”
他摇头叹息,“哎,活着活受罪,想寻死还动弹不了,可怜呐!”
顾大爷总算安静下来了。
他两眼发直站在那,不再喊叫。
手不抖了,脸不红了,喘气也不急促了。
“我不生气,我这辈子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怎么可能为个小辈生气!”
顾大爷彷如魔怔似地念叨几句,拄着拐逃也似地走了。
走远了嘴里还在自言自语,“我不要中风,我不要生不如死。”
“我不能躺下,我还辛苦大半辈子,还得享福呢。”
……
晚饭前,顾喜喜还在想学堂的事。
几乎全村文盲,意味着她的科学种植理念被理解的难度大大增加。
不能理解,又谈何实施,更何谈推广?
老郎中和慕南钊从西屋出来。
老郎中垂着头一言不发,时而拧眉苦思不得其解,时而摇头叹气。
张婶放下一盘香葱烘蛋,奇怪道,“小陈,他这是怎么了,丢了魂似的。”
慕南钊微笑,“老郎中应该是在想要紧事,就别打扰他了。”
他看向右手边,这还有个丢了个魂的。
慕南钊敲了敲桌子。
顾喜喜醒神,“怎么了。”
慕南钊玩味望着她,“是我问你怎么了,从回来就一直走神。”
顾喜喜叹气,说了花池渡村没有村塾的事。
慕南钊了然,“你想帮他们。”
顾喜喜烦恼叹气,“我也是想帮我自己啊。”
她视线从慕南钊身上滑过,又猛然倒转回来。
面前这不是一位当世顶尖的读书人么。
江北慕氏嫡子,从小随各路名师学习,未来的摄政王。
他要是做不成教书先生,那就没人能做了。
慕南钊无意间回头,看见顾喜喜嘴角的笑,不由皱眉。
“你又在算计什么?”
顾喜喜瞬间收起笑,表情正经的不能再正经,“没有啊。”
“我是在想,明早进城要怎么玩。”
慕南钊凉凉的一眼扫过来,“玩?”
顾喜喜镇定道,“就是个说法。”
“我现在没钱,没钱能怎么玩,顶多就是顺道在街上逛看一番。”
张婶很是欣慰,小两口总算约着一起出门了,正好让他们培养感情。
她笑着说,“你们尽管玩去,不必急着回来。”
“家里这一摊事有我看着呢。”
顾喜喜、慕南钊不约而同地应声,又对视一眼。
青田县城面积小,官府就没有设立官市,只以城中心最繁华的东大街作为县城的中心集市。
顾喜喜久违地逛街,纵使身边同行之人并非她喜欢的伙伴,还是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卖蔬菜果子、花木、干货土特产的,这些都是她所爱,时不时驻足观看,
慕南钊低声提醒,“别忘了你跟着我来,是做什么的。”
顾喜喜随口答,“没忘,你不是说还没到时候么。”
她说着,又撇下慕南钊,跑到对面水果摊去了。
慕南钊看她与老板讨价还价一番,掏出一枚铜板,买下两个大桃子。
顾喜喜回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桃子毛,将其中一个递给慕南钊。
“口渴了吧,给你。”
慕南钊接过,并没有打算吃。
就这么站在大街上,也不削皮,啃着吃吗?
如此不雅观……
吸溜!
慕南钊侧目,顾喜喜已经咬下一大口,满足地眯着眼咀嚼。
饱含汁水的声音,让慕南钊的喉结跟着滚了滚。
第30章捡到一个小娃娃
顾喜喜吃的很受用,脑筋同时也没停下转动。
这一带的水土、气候,果然极适合种挑树,桃子香甜多汁,果肉细腻。
老板说这种桃子是晚桃,色粉白,比盛夏产的桃子更水灵,只可惜不耐放。
顾喜喜就是挑了两个已经软的快要坏掉的桃子,才能一文钱拿下。
不过软桃到这个程度恰是最美味的。
只肖轻松揭开薄薄的外皮,一咬满口蜜汁。
若能做出改良,让这晚桃变的更耐储存就好了。
慕南钊偷眼瞟着顾喜喜的动作,剥了桃子皮,也直接咬着吃。
回想自他离开京城后,混在流放犯人中间,餐风露宿什么没经历过?
不过是当街吃个桃子而已,他若连这都不会,岂不让顾喜喜耻笑?
顾喜喜吃完了,发现慕南钊捏着桃核,双手无处安放的别扭样。
她不由笑了,“差点忘了你爱干净。满手沾着桃汁很难受吧?”
“无所谓。”慕南钊冷着脸说。
顾喜喜看出他的不适应,也不拆穿。
她走在前面,找到街边的垃圾堆,扔了桃核。
又问过街边卖鸡蛋的婆婆,找到附近小巷子深处的水井洗了手。
从巷子里出来,慕南钊的神情明显轻松了。
顾喜喜看了他一眼,问,“桃子好吃吗?”
慕南钊道,“尚可入口。”
顾喜喜撇撇嘴,说,“你这评价也太勉强了,快坏掉的处理价还要一文钱两个,挺贵的呢。”
慕南钊倏地一个眼刀甩过去。
“一、文、钱?”三个字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顾喜喜,你是想说,我跟这俩破桃子一样,一文钱你都嫌贵么?!”
顾喜喜看着慕南钊冷笑的样子,后知后觉。
一文钱这个梗是过不去的吗?
“怎么会!”她笑着否认。
“一文钱怎么贵呢,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哦不,应该说那只是凑巧。”
“阁下这样的人,如何能用银钱俗物衡量!”
慕南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拂袖往前走了。
许是他承诺了不再以性命威胁,顾喜喜如今他面前胡诌,是越来越信手拈来。
当真是可恶的紧!
临近午时,慕南钊终于行动了。
他先是带顾喜喜进了一家成衣店,出来时,两人都焕然一新。
慕南钊穿一身天青色纱袍。
他脊背挺直,束着腰带,更显出宽肩窄腰。
配上那张本就帅到天怒人怨的脸,沿途几乎所有女子都在看他。
顾喜喜则穿着青碧色齐胸襦裙,同色细纱窄袖衫。
穿上新衣服,她却一点笑不出来。
“买之前,你可没说要我出钱。”
慕南钊说,“不过是最廉价的纱罗。”
“我说了,以后会还。”
顾喜喜扭头看着他,怒气平复,只剩微笑,“好,回家我就给你单开个账本。”
“包括我身上这套,都记在你头上。”
最近她托张婶卖了些粮食和药材,好容易攒下点钱,进一趟成衣店就花去大半。
要不是看在慕南钊以后当摄政王,肯定不差钱的份上。
她才不会买这么贵,并且日常在村里根本没法穿的衣服!
慕南钊不置可否。
这次由他带路,左拐右拐,前方忽听孩童哭声。
顾喜喜抬眼望去,见一个小姑娘,约莫三四岁,穿着粉红绣花裙子,头顶扎两个包包,粉团儿般可爱。
她看左右没有别人,几步走过去,“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你家大人呢?”
小姑娘看见顾喜喜,竟然不哭了,抽抽噎噎抹着眼睛说,“晴儿追风筝,奶娘、翠姐都、都不见了。”
顾喜喜了然,这孩子大概是追着风筝跑丢了。
“晴儿别怕,跟我说家住在哪,或者,你家姓什么,我送你回去。”
片刻,顾喜喜抱着孩子回来。
慕南钊道,“你倒是合了这孩子的眼缘。”
顾喜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顺着小晴儿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东大街中央一家首饰铺子。
店门口,一名穿着华贵的妇人满面急色,指着几个仆妇伙计:
“一个孩子都看不出,还不快去找!”
晴儿挥舞着小手,“娘亲!”
妇人惊喜地看过来,“晴儿?”
她疾步奔过来,从顾喜喜手里一把抢过女儿。“你跑哪去了,娘都要急死了。”
“再找不到你,娘就得找你舅舅派人了!”
妇人抱着女儿亲了又亲,才想起送女儿回来的恩人还未答谢。
“鄙姓孟,是这孩子的母亲。”
“请问二位高姓大名,家住何处,改日我必定登门拜谢。”
顾喜喜拱手,“举手之劳,孟娘子言重了。”
慕南钊说,“在下姓赵。”
“与拙荆从江南来来做生意的,暂时没有固定居所。”
顾喜喜不落痕迹地看了眼慕南钊。
她就觉得捡孩子的事过于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