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江年,"
汪敏忧心忡忡地来到聆水居,“要不让你父亲去求求皇上?"
陆江年正在修剪一盆兰花,闻言头也不抬:”娘不必忧心,儿子正好趁此机会歇歇。”
他放下剪刀,语气轻松,”这些年忙于公务,都没能好好陪陪您。"
汪敏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稍稍安心,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元婉如:"婉如啊,这段时日你要多留心江年的心情。"
“娘您就放心吧,夫君不是逞强之人,他不会有事的。”
元婉如送走汪敏后,轻轻合上房门。
转身时,正瞧见陆江年倚在窗边软榻上,手中捧着一盏清茶,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俊朗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外头人人都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元婉如莲步轻移,在他身旁坐下,“只有我知道,你这会儿心里不知有多自在。”
她伸手替他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眼中盈满笑意。
陆江年长臂一伸,将人揽入怀中。
元婉如顺势靠在他胸膛,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正是如此。"
他低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发顶,"今年与娘子在别院的日子,快活似神仙。"
这些日子,不用上朝,夜里他可是花样百出,弄得元婉如现在看到床榻,腿就发软了。
真是恨不得让他重新回去上朝算了。
陆江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一缕青丝:“我本就有意辞官,如今这般反倒省事了。”
顿了顿,又道,“待此间事了,我们去南疆看望岳母可好?"
元婉如仰起脸,眼中闪着细碎的光:"好。"
她忽然想起什么,拽了拽他的衣袖,”去南疆前,我们先回难江县住些时日可好?祖母前日来信,说是想念我了。"
“都听你的。"
陆江年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元婉如双眼一亮,兴致勃勃地坐直身子:"还有,我想要去找干爹和唐泰。“
"他们悬壶济世,我也要去当游医,感觉一定很好玩。"
唐波的名字是不能再提了,他索性改名叫“唐泰”了。
陆江年一脸宠溺,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好,到时候我替娘子背药箱。"
元婉如倚在陆江年怀中,指尖轻轻描摹着他衣襟上的云纹:“我还想去江南看烟雨,去北疆赏雪原……”
她仰起脸,眼中盛着细碎星光,"你会不会嫌我太贪心?"
陆江年低笑,修长的手指描绘着她精致的眉眼:“天涯海角都随你。"
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能陪娘子游历山河,是为夫之幸。"
元婉如笑得眉眼弯弯,忽然直起身子:"真想现在就启程!"
陆江年却缓缓摇头,眸色微沉:"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话让元婉如的笑容渐渐敛去。
她望向窗外,自从梁雨花"死"后,皇上非但没有撤走盯梢的暗卫,反而又加派了人手。
"看来……"
她轻声叹息,“皇上是铁了心要盯死我们了。"
陆江年握住她微凉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摩挲:"无妨。"
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且让他们看着。"
元婉如凑到他耳边低语:“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陆江年搂紧了她的腰,同样凑到她耳边小声呢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娘子安心等着就是了。”
元婉如听了,与他对视一眼,然后懒懒地躺在他怀中:“好的,按照我的计算,不出三个月,就该有消息了。”
陆江年得意地说:“娘子最厉害。”
三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
第434章 瑶光殿的凝魄香
瑶光殿内,金兽吐瑞,沉水香悠远的气息被一种崭新而奇异的芬芳悄然取代。
午后的日光透过茜纱窗,滤成一片朦胧的金雾,慵懒地铺陈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昭华夫人斜倚在铺着秋香色云锦软垫的贵妃榻上,一脸亲切看着殿中垂首侍立的年轻男子。
“姑母安好。”
陈正宣一身簇新的宝蓝杭绸直裰,身姿挺拔,面容带着几分刻意收敛的世家子弟的矜贵。
他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如羊脂的玉盒,恭敬地呈上。
“侄儿近日偶得一方古香,费了些功夫才配齐材料,依古法炮制而成,特献于姑母,恭请姑母品鉴。”
侍立一旁的宫女碎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玉盒,又碎步退回到昭华夫人榻前,轻轻打开盒盖。
盒内,盛着浅浅一层粉末,色泽是难以描摹的浅金,在殿内柔和的光线下,竟似有微光流转,细看之下,粉末颗粒极其细腻均匀。
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瞬间逸散开来,初闻清冽,如高山雪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钻入鼻端。
旋即,那凉意便化开,转为一种奇异的暖甜,似有若无,缠绵悱恻,如同初春融雪时分,泥土深处悄然萌动的生机,带着隐秘的诱惑力,丝丝缕缕,缠绕心尖。
昭华夫人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光倏然凝住。
她微微坐直了身子,伸出两根玉葱般的手指,极小心地从玉盒中捻起一小撮粉末,置于鼻尖下,深深一嗅。
那奇异的暖甜气息瞬间充盈肺腑,仿佛一股温热的溪流,自百会穴涌入,熨帖地流淌过四肢百骸,似乎能够将人心中的紧绷与烦躁,奇异地被抚平、涤荡一空。
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弛感与隐约的、令人心尖微痒的酥麻感交织着升起。
“此香……”
昭华夫人朱唇轻启,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喑哑与迷醉,“唤作何名?”
她指尖捻动着那点浅金,目光流连其上,竟有些舍不得移开。
陈正宣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面上却愈发恭谨:“回姑母,依古方所载,此香名曰‘凝魄’,取凝神聚气,固魄养元之意。”
“凝魄……”
昭华夫人低声重复,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艳若桃李的笑靥,“好名字!更难得的是,这香气,清而不寒,暖而不腻,缠绵入骨,回味悠长,比你从前献上香,要好上许多。”
“姑母喜欢,便是此香最大的福分,也是侄儿最大的荣幸。”
陈正宣适时地躬身,语带自豪。
不枉费他费了这么一番功夫,制出此香。
昭华夫人心情大好,指尖轻轻一弹,将那点凝魄香粉弹回玉盒,吩咐道:“收好了,去,即刻宣当值的刘太医来。”
纵然是亲侄儿所献,纵然这香气令她身心舒畅,但身处这深宫漩涡,步步惊心,她深知谨慎是保命的根本。
尤其是香料这等入口入鼻、贴身近侍之物,更要万无一失。
不多时,须发皆白的刘太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瑶光殿。
他先恭敬地向昭华夫人行了礼,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宫女再次呈上的玉盒。
殿内一时静极,只听得见,刘太医打开药箱,取出小巧银匙、玉杵、白瓷碟、试香纸等物的轻微声响。
他神情专注,先用银匙舀出少许粉末,置于鼻下反复细嗅,时而闭目沉思,时而眉头微蹙。
接着,他又取了些许粉末置于白瓷碟中,滴入几滴特制的药水,仔细观察其色泽变化与反应。
最后,他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试香纸,轻轻沾了些粉末,置于一盏小巧的暖炉之上,用极微弱的炭火慢慢熏烤。
随着炭火的温热,试香纸上沾着的凝魄香粉慢慢散发出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终于,做完了这一切,刘太医十分肯定地说:“此香有宁神养心之效,于身体大有裨益,娘娘尽可放心使用。”
昭华夫人摆摆手,让刘太医退下。
她很是高兴,笑着对侄子说:“正宣有心了。”
陈正宣这些年,一直在外头经商,所见过的奇珍异宝不少,每年也给昭华夫人进贡了不少好东西。
昭华夫人对于这个侄子,还是颇为喜欢的。
“你啊,就是不受管束,好好的世家公子,非要去做商人。”
“你爹气了这么些年,现在也看开了。”
“旁的也就罢了,既然成家了,就要多花点时间在家里,咱们陈家总要添些孩子才行。”
说起这个,昭华夫人又想起了五皇子。
自从梁雨花的事情之后,这孩子倒真的与她闹了脾气,最近这段时间,都不怎么肯进宫见她了。
五皇子的子嗣问题,也是昭华夫人心头一件大事。
姑侄两人闲话了家常,陈正宣便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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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瑶光殿里,凝魄香的烟霭在烛光中流转,将重重鲛绡帷幔染成暖昧的琥珀色。
昭华夫人斜倚在绣墩上,身上是一袭胭脂红寝衣,衬得她肌肤白皙,娇媚动人。
她指尖绕着金丝香铲,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紫金炉中的香灰,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殿门方向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