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铜镜中的女子素净得近乎寡淡——藕荷色衣裙不染半点艳色，发间一支素银钗，连唇脂都刻意避开了那抹嫣红。
"姑娘，这样是不是太素了？"
云秀捧着雕花茶盘，指尖不安地摩挲着盘沿，“毕竟是头回敬茶，若是惹得大夫人不高兴……”
姑娘日后的日子，岂不是更艰难了。
梁雨花抚了抚袖口不存在的褶皱，唇角扯出一丝苦笑："正合适。"
她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一个被皇权硬塞进陆府的"贵妾"，一个注定不受欢迎的"外人"。
在这深宅大院里，她越是张扬，就越是讨人嫌弃。
望春堂花厅里，汪敏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
她本不想见这个碍眼的"御赐妾室"，可世家大族的规矩，却由不得她任性。
梁雨花毕竟代表着皇上的脸面。
周芳难得安静地陪坐在侧，若是从前，她早该尖着嗓子说些"开枝散叶"的混账话，巴不得看元婉如难堪。
可自从被那对夫妻整治过，她现在见到元婉如都要绕道走。
“大嫂别忧心，“
周芳干笑两声，”江年那般爱重婉如，一个摆设似的妾室能翻出什么浪来？"
汪敏指尖一顿，茶盖与杯沿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一想到儿子房里平白多了个人，就像吞了只苍蝇般膈应。
"大夫人，梁姨娘来敬茶了。"
桂嬷嬷的通报声打破沉寂。
汪敏深吸一口气，面色寡淡如霜："进。"
梁雨花垂首而入，裙裾拂过青砖不染纤尘。
她跪得笔直，双手捧着茶盏高举过眉：”妾给大夫人请安。"
茶烟袅袅中，汪敏瞥见那双素白的手，没有染蔻丹，没有戴戒指，连腕间的玉镯都是最普通的成色，看着倒是个安分的。
她勉强接过茶盏，唇瓣沾了沾便搁在一旁："起来吧。"
她示意桂嬷嬷把之前准备好的一对不起眼的簪子递过去，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既入了忠勇侯府，就要守侯府的规矩。"
关于昨夜陆江年宿在何处，堂上众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梁雨花低眉顺眼应了一声："是。"
第411章 陆老太婆又跳出来作妖
接着是给周芳敬茶，周芳只是送了一对寒酸的银手镯，再无其他。
云秀看在眼里，苦涩漫上心头。
这些首饰，连她的看不上眼，她们居然送给自家姑娘！
怎么能如此轻贱人呢？
正当梁雨花准备退下时，曹嬷嬷带着一众丫鬟浩浩荡荡地来了。
"梁姨娘留步！"
曹嬷嬷笑容满面，“老夫人特意命老奴给您送些东西来。"
汪敏与周芳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燃起了怒火——那个作妖的老太婆，消停了没几日，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哗啦——"
曹嬷嬷一挥手，丫鬟们捧着流光溢彩的赏赐鱼贯而入。
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瞬间把屋里塞得满满当当。
这些物件，件件都比寻常人家正室用的还要贵重，根本不该赏给一个妾。
汪敏指尖掐进掌心，胸口剧烈起伏。
陆老夫人，这是明晃晃打元婉如的脸！
"这……"
梁雨花惊得后退半步，后背撞上雕花屏风，"妾不敢当。"
曹嬷嬷三角眼一吊，嗓音尖得扎耳朵："哎哟，您可是御赐的贵妾！"
她故意拔高声音，"老夫人说了，您身份特殊，代表的是皇上的恩典！"
这话像刀子般捅进汪敏心口。
她猛地站起身，茶盏被衣袖带翻，碎瓷溅了一地。
"大夫人当心。"
曹嬷嬷假意去扶，嘴里却继续拱火，"咱们侯爷常说，没有皇恩浩荡，哪有陆家今日？这做人啊，最要紧的就是知恩——"
"够了！"
汪敏一把甩开她，指甲险些划破曹嬷嬷的老脸。
这个老刁奴，句句都在拿皇权压人！
想到元婉如为陆家付出的一切，想到她受过的委屈，汪敏气得浑身发抖。
"既然给了，你就收着。"
她盯着梁雨花，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散了。"
老太婆不是要打擂台吗？
好啊！
她这就去开私库，把压箱底的宝贝全翻出来，夜明珠、名家字画等等，统统给元婉如送去！
周芳更是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自从见识过元婉如的手段，她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哄好这位活祖宗，全家才能平安度日！
"快！去把我娘前一阵送来的那对翡翠镯子找出来！"
周芳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对贴身丫鬟连声催促，“要水头最足的那对！"
二房下人面面相觑，二夫人这是怎么回事，转性子了？
另一边，汪敏已经带着人开了库房大锁。
"把蜀地进贡的落地屏风抬出来！"
这屏风是皇上赐给陆松的，她一直没舍得用。
汪敏红着眼指向最里间的紫檀木箱，"还有那套十二件的羊脂玉茶具——全给大少夫人送去！"
下人们吓得噤若寒蝉。
多少年了，还没见过大夫人这般大动肝火。
没多久，汪敏和周芳的礼物，就流水般送去了聆水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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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雨花带着陆老夫人那些烫手的礼物，先回了小院。
她没敢细看，将那些东西默默锁进了最底层的箱笼。
指尖触到那对鎏金并蒂莲步摇时，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灼伤了一般。
她沉默了一会，才对云秀说：“走吧，去聆水居给世子夫人敬茶。”
云秀却眼睛发亮，凑近低声道："姑娘，老夫人这般看重您，您日后多去荣寿堂走动，也算有个靠山……"
"住口！"
梁雨花突然厉声喝止。
她一把攥住云秀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丫鬟疼得白了脸："老夫人明显要打压世子夫人，拿我来作筏子，我决不能与世子夫人作对。"
屋外树影婆娑，梁雨花总觉得似有人影晃动。
她心头一凛，眼神凌厉如刀：“云秀，你给我记住！世子夫人是我的主母，我梁雨花此生绝不做背主忘恩之事！"
她死死盯着云秀惊恐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若再有这等心思，我立刻打发你回梁家！"
"姑娘！“云秀扑通跪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姑娘，别赶奴婢走，奴婢以后不乱出主意了！"
梁雨花闭了闭眼，伸手将人扶起。
她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有没有派人监视她。
何况，许多事情，无法与云秀明说，只希望她机灵一点，不要卷进陆家的争斗之中。
老夫人今日这出戏，分明是要逼她在陆府活成元婉如的眼中钉！
她无力地说：“走吧。”
抬脚走出小院，此刻的她，就像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终于要去见世子夫人了。
世子夫人，会不会，讨厌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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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水居。
昨夜夫妻两人浓情蜜意，陆江年知道，今日元婉如要见梁雨花，生怕她不高兴，一个早上都围着她转。
元婉如好笑地看着他：“这件事情，具体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
“难道我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吗？”
陆江年蹙眉：“何必非要见她呢，总是碍眼。”
元婉如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见一见她，仔细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江年端起茶杯，眼眸一片晦涩：“她未必就肯说实话。”
元婉如想到书中关于梁雨花的描写，还有与她的数次交谈，倒是对这个人，有些信心。
“真与不真，我们听一听不就知道了吗？”
“总要弄清楚，她进府的目的。”
既然要对付皇上，那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谁料到，梁雨花还没有来，陆老夫人送了厚礼给梁雨花的消息，就先一步到了。
元婉如懒洋洋地支着下巴：“具体都送了什么呀？”
"听说赏了梁姨娘十匹云锦，一套赤金头面，还有……"
留枝的声音渐低，"一对鎏金并蒂莲步摇。"
室内骤然安静。
陆江年手中的茶盏"咔嚓"一声裂了道缝，茶水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俊美的面容阴沉得可怕：“祖母，真是越发糊涂了。"
元婉如却笑得十分开心，她伸手戳了戳丈夫紧绷的脸：”急什么？我倒巴不得她多送些。"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咱们之前还说要送礼给梁家二房，如今祖母倒是舍得，她替我们送礼了，还省了我的银子呢。"
"娘子！"
陆江年一把攥住她作乱的手指，“祖母明显是存心的，你别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