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她气呼呼地扯着手,偏偏他不肯放开。
是啊,帝王颜面重于泰山,她早都懂啊。
不然,太子也不会对梁妃案避之不及,若让多疑的圣上觉得储君在质疑他的决断,朝堂怕是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我只是以为……”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以为的是,皇上即便为了脸面,不将当年的真相公布于众,不能让唐波坦荡荡活在世间,最起码给他一条活路吧。
唐波一家为了宫闱斗争,全都死了,甚至连唐波的恩师,他妻子的娘家,也被牵连其中。
这么多的人命!
他们何其无辜!
唐波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皇上却不肯让他继续活着,哪怕皇上知道,唐波这样的医者,活下来之后,可以救治更多的人。
他还是不肯!
人命,在皇上眼中,如此不值得一提。
“哎……”
一声叹息从元婉如唇边溢出,她仿佛没了说话的兴致。
这声叹息像一根针,直直刺进陆江年心口。
他望着怀中人黯淡的眸子,那里面的星光正在一点点熄灭。
这世道确实弱肉强食,处处不公,可难道就该认命吗?
忽然,他想起边关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多少次,他们以少胜多,反败为胜,不就是不认命,不低头吗?
陆江年思索片刻,低头吻了吻元婉如的发顶,“当年,到底是谁救了唐波,你可知道?”
元婉如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你的意思是?"
陆江年捏了捏她的脸颊:“总之,他现在还没死,我们或许还有机会救他,什么办法都试一试。”
"吧唧"一声,她的唇瓣重重印在他脸颊上,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比星辰还要明亮:"夫君,你真好!"
陆江年失笑:"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不重要!"
元婉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声音里满是雀跃,"你愿意尝试,就是最好的。"
“你怎么这么好?”
“若是成功了,定要让唐波好好谢谢你。”
陆江年抱紧她:“不需要他谢我,我只希望我的小仙女,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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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时,荣寿堂的灯盏次第亮起。
陆江年携着元婉如踏入厅内,看见陆老夫人微眯着眼,靠在软榻上,往日红润的面容如今泛着青灰。
见到长孙归来,她张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多余的变动,嘴唇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回来了。"
"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陆江年拱手行礼,好似没有感受到陆老夫人的冷淡。
"托祖宗的福,这条老命还在。"
“江年啊,若不是祖母命大,你回来可就见不着我了。”
虽然她的表情很平静,可元婉如总觉得,这句话有点阴阳怪气。
陆江年不紧不慢地开口:"祖母这话可没说对,若非我娘子及时发现申姨娘下毒,只怕孙儿回来,府里真要办丧事了。"
"呸!"老夫人突然激动起来,手腕上的佛珠,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办什么丧事!我好着呢,我知道,你们都盼着我死!"
她目光如刀般剜向元婉如。
元婉如从容不迫地拈起一块芙蓉糕,小口品尝着。
烛光映照下,她莹白的面容愈发显得气定神闲。
陆老夫人看着元婉如那张脸,就气得心肝疼。
府里所有人都没事,独独他躺了好几天,肚子疼得翻江倒海,一定是元氏故意针对她的。
明知道申氏那小贱货在樱桃肉里下了分量十足的毒药,元氏偏偏眼睁睁看着她吃了大半碟子,又不让她及时喝下解毒的茶水。
若说元氏不是故意的,谁信!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
她想起前些日子写给儿子的信,陆松的回信客套得令人心寒。
而陆柏自从申姨娘事发后,整日魂不守舍,连晨昏定省都时常忘记。
老夫人望着眼前这对璧人,突然意识到——这侯府的天,早就变了。
偌大的侯府,满堂儿孙,居然找不到一个人给她撑腰。
嫡长孙陆江年确实能力出众,可偏偏被这个元氏迷得神魂颠倒,连祖宗家法都快忘了!
"若是无事,便退下吧。"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现在看谁都来气,恨不得这些人都从眼前消失才好。
陆江年却纹丝不动,玄色衣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祖母,梁雨淞已死,她害您的仇,也算报了。"
"梁雨淞"三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老夫人心口。
她的眼中迸出骇人的恨意:"那个小贱人!装得一副菩萨心肠,骨子里比蛇蝎还毒!"
“死得好!”
陆老夫人咬牙切齿说了这三个字,陆江年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锐利的轮廓:“祖母怕是还不知道,去年您从许县回京,突然身子不适,就是梁雨淞搞的鬼。”
“若不是她,您根本就不会命悬一线,亏您还将她当成恩人一样,奉若上宾。”
这些事,可不是陆江年瞎编的。
太子已经看过了梁尚炯的证词,这些都是梁尚炯招供的。
“什么!”
陆老夫人没想到,梁雨淞不仅给她下了蛊,居然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
“她怎么敢?”
第396章 对陆老夫人的惩罚
陆老夫人的手指死死攥着佛珠,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她猛地抬头,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陆江年:"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梁雨淞当真从一开始就在害我?"
"千真万确。"
陆江年声音沉稳:“梁尚炯在狱中经不起拷打,什么都招了,供词中有一页纸,就是关于梁家对我们陆家的阴谋。”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您从许县回京途中遇到梁雨淞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们提前策划好的。”
老夫人双眼死死盯着陆江年,忽然用力将身边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那个贱人!"
“亏我待她如珠如宝!”
“她若不是死了,我定要当面问一问,她的脸呢?”
元婉如轻声道:"祖母息怒,当心身子。"
"你给我闭嘴!"
老夫人猛地转向元婉如,眼中喷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有眼无珠?"
元婉如垂眸:本来就是有眼无珠,还用她笑话吗?
陆江年蹙眉,一脸不悦:“祖母,娘子一片好意,您不要曲解了。”
“自从去年起,您就断断续续生病,其中好几次都是恶人算计,您本就年事已高,孙儿劝您往后安心静养,府中诸事……"
"怎么?"
老夫人厉声打断,"现在连府里的事都不让我管了?我手中还有多少管事权利?”
“大部分的事情,不都是你娘管着吗?”
“我只管着大厨房和园中花木这么点事情,你还要我放权?”
“陆江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好给元氏腾位置?”
陆江年神色不变:“孙儿不敢,祖母您果然是多心了。”
“祖母大可以照照镜子,您此番中了毒之后,脸上可真是差得很,孙儿只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大夫也说了,您需要静养。”
老夫人突然冷笑起来:"好一个孝顺的孙儿!"
她转向元婉如,咬牙切齿道:“都是你这个狐媚子挑唆的!自从你进了门,江年就变了个人!”
“以前我倒还信你几分,如今,你这心里,哪里还有半点我老婆子?”
元婉如撇了撇嘴,她可不乐意管府里的事情。
不过,她也不希望看着陆老夫人沾手,即便是让周芳管着,也比陆老太婆强。
"祖母误会了,夫君是担心您的身子。"
陆老夫人一双眼睛,死死看着陆江年:“若我不交呢?”
陆江年慢条斯理地说:“不交也无妨,曹嬷嬷等人,粗心大意,以致祖母一再被奸人所害,实在不宜留在祖母身边了。”
“孙儿为了祖母的安危着想,重新换一批伶俐的人,给祖母使唤,您觉得如何?”
曹嬷嬷险些跪倒在地。
她……世子这是逼老夫人做决定啊!
“陆江年,你真是我的好孙儿!”
陆老夫人没想到,陆江年能说出这种话,她咬牙切齿看着这个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孙,心中的愤怒差点要将她淹没了。
"滚!都给我滚出去!"
老夫人突然暴起,抓起案上的茶壶狠狠砸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瓷片四溅。
“我以后什么都不管了!”
陆江年护着元婉如后退两步,沉声道:"祖母息怒,祖母今日心情不好,孙儿先告退了。"
"砰"的一声巨响,荣寿堂的木门在二人身后重重闭合。
隔着门板,还能清晰听到陆老夫人歇斯底里的喊声:“来人!把门给我锁上!谁也不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