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陆江年站起身,随手拿起桌上的筷子比划起来,”就这么随手一扔,三丈外树上的山雀就掉了下来,我跑过去捡起来,羽毛半点没伤,山雀只是被打晕了。“
  元婉如嘴巴微微长大,果然,这老头是个高人呢。
  ”我当场就跪下了,额头磕得砰砰响。“
  陆江年笑着重新落座,”那老头却嫌吵,往我嘴里塞了块兔肉,说‘要拜师就安静些’。"
  "后来呢?师父可有什么名号?"元婉如喝了一口小酒,眼中满是好奇。
  陆江年摇摇头:“问过无数次,他从不肯说。"
  "每年惊蛰前后,他必会出现,带着满面风尘,教我一个月,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我在府里住了这么些年,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元婉如忍不住追问。
  "老头就怕别人知道他的存在,家里只有爹和祖父知道而已,即便是我娘,也不太清楚。“
  陆江年失笑,”有次差点被娘撞见,师父拎着我后领就跳上了房顶,三丈高的屋檐啊,他如履平地。"
  "十二岁那年,师父最后一次来。“
  陆江年声音忽然低沉,”那日他破天荒地穿了件干净衣裳,说我学得差不多了,他要去更远的地方闯荡了,归期不定,有缘再见。“
  不远处的湖里,突然传来"咕咚"一声,许是有青蛙跳入水中,不过两个人都没有留意这些细节。
  ”我哭着要跟他走,他却在我脑门上弹了个爆栗。"
  陆江年摸着额头,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疼痛,"师父说‘我又不是人贩子,拐跑了你,你爹找我哭怎么办’。"
  元婉如颇为遗憾,很想见一见这位神秘的老头。
  "那你去边关,难道是要去找你师父的?"
  陆江年摇摇头:"我才不会去找他,他天南地北地跑,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是被他一直念叨的话,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我想着,若能和师父一样,当一个游侠,这一辈子一定过得很精彩。”
  元婉如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看他:“那为何,最后去了边关?”
  陆江年的眸光变得凝重了一些,他问:“娘子可知道,二十年前,靺鞨和我朝交战,大景城损兵折将,付出巨大的代价,才勉强胜利一事?”
  元婉如摇摇头,她没有了解过这段历史。
  原主是个小姑娘,也不关心这些事。
  他口气变得凝重几分:“有一天,我读到了一本《北境战纪》。”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手指在石桌上画了条线:"上面记载着,二十年前靺鞨三万铁骑突袭北境,连屠七城。”
  “大景将士用血肉筑墙,失守一个月才等来援军。"
  元婉如发现他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陆江年声音沙哑,"就是这本书,改变了我的想法。"
  元婉如看着他坚毅的脸庞,忽然觉得,这一刻的陆江年,魅力十足。
  "爹怕我吃不了苦,娘也舍不得我离开京城。”
  陆江年转身望向北方,声音里带着奇异的温柔,"那里确实苦,冬天冷得很,风沙如刀。”
  “不过,那里也有打动人心的地方。”
  “特别是,边关的将士们,血是热的,性格刚强,苦中作乐,其实日常生活中,常常有不少趣事。"
  最后一句话,他的语气变得轻快不少。
  元婉如有些微醺了。
  听他说话的过程中,她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桂花酿,大概许久不喝酒的缘故,或者是因为原主酒量浅的缘故,她还真有些朦胧的醉意。
  陆江年看到这个晕乎乎的模样,心里一片柔软。
  “还想听吗?”
  “要不,我们回房休息了?”
  元婉如却不答应:“还想听,你给我讲讲,在军营的趣事。”
  难道今日他这么有兴致,她也想多了解他的过往。
  第342章 只当你一个人的小白脸
  夜色渐深,风灯摇曳,映着元婉如微醺的眉眼。
  "再讲讲。"
  她拽了拽陆江年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的娇软,"那你刚去军营的时候,习惯吗?"
  陆江年轻笑,将她抱在怀中,将那段时光,娓娓道来。
  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回忆的悠远,"那时我刚到北境,一身锦袍玉带,连铠甲都是新打的银鳞甲,亮得晃眼。“
  元婉如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那岂不是像个富贵公子去游山玩水?“
  陆江年挑眉,捏了捏她的鼻尖:”可不是?那群老兵油子眼睛都直了,背地里嘀咕,说我是进来混日子的绣花枕头。"
  “很快就被吓得滚蛋了。”
  元婉如笑得前仰后合,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莫非他们敢当着你的面说?"
  陆江年眸色微暗,唇角却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怎么不敢?有个叫赵大虎的校尉,当着全军的面,拍着我的肩膀说……"
  他故意压低嗓音,学得惟妙惟肖:"‘小公子,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这细皮嫩肉的,可别吓哭了!’"
  元婉如笑得伏在他肩膀上:"然后呢?你一定让他后悔莫及了吧。"
  陆江年嗤笑一声:"知我者,娘子也。”
  “我当场卸了他的肩胛骨。"
  陆江年喂她喝了一杯酒,她双眼瞪得圆圆的:“你果然不是善茬。”
  "我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摔在校场上,当着全军的面,问他……"
  他微微倾身,眸色如刀,"到底是谁,才会被吓哭。"
  元婉如拍手称快:"陆江年!果然是你,够狠。"
  他低笑,指腹蹭过她的唇角:"狠?那只是个开始。"
  "后来呢?“她好奇地凑近。
  ”后来?“他眸中闪过一丝锋芒,”那群人不服气,觉得我只是偷袭得手。于是,我让他们一个个上来,车轮战。“
  元婉如屏住呼吸:”你……全打赢了?“
  陆江年唇角微勾:”十个人,我打断了七把刀,折了五杆枪,最后站在校场中央的,只有我。"
  元婉如怔怔地看着他,月光下,他的轮廓锋利如刀,哪还有半分"小白脸"的影子?
  陆江年朝她笑得恣意张扬:“是不是,觉得你夫君很厉害?”
  元婉如心头一颤,忽然觉得酒意更浓了。
  她望着他,双颊绯红,挣扎着从他怀里站出来。
  "和你喝一杯,敬少年英雄陆江年。"
  她拽了拽陆江年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三分醉意的娇憨。
  陆江年低笑,“好,和娘子喝一杯。”
  两个人碰了一下酒杯,都将酒喝光了。
  “你打了那么多人,他们背地里讨厌你吗?”
  "你小看他们了,他们对我心服口服,没有一个人因此怀恨在心。"
  “边关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很简单的。”
  他执起酒壶又给她斟了半杯,却被元婉如趁机夺过整壶。
  "不过,我要求赵大虎,每日晨起都要替我擦甲胄,整整擦了三个月。"
  元婉如"噗嗤"笑出声来,酒液溅在裙裾上,洇开深深浅浅的花痕。
  “小心眼,得罪了你,果然不好过。”
  陆江年凝视着她笑出泪花的模样,忽然想起当年在边关的雪夜里,他以为,他的心,会如边关的夜一样,冰冷坚硬。
  没找到,却遇到了她,柔肠百转,魂牵梦萦。心心念念,只为一人。
  而此刻,她在为他笑,为他醉,为他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
  "后来,他们都成了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一起打仗,一起喝酒,不分彼此。"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指腹蹭过她微烫的肌肤。
  手下的肌肤,细嫩诱人,陆江年眸色渐深:"夜深了,我们房了吧?"
  "不要,我还没和你聊够呢。”
  她抬眼看他,水润的眸子映着月光,像两泓漾着星光的清泉。
  为了证明似的,她忽然往前走了两步,却歪了一下,“你看我还能……走直线,你放开我,我能有直线……”
  可是,她整个人已经歪进陆江年怀里。
  他顺势将人打横抱起,元婉如惊呼一声,手中的酒倾倒在地上,酒液汩汩流出,浸湿了一小片地方。
  陆江年将她手中的酒壶拿走。
  “我的酒……”她委屈地扁嘴,手指揪住他的前襟。
  陆江年低头嗅了嗅她发间的香气,混着桂花酿的甜香,醉人得很:“回房给你更好的。”
  穿过回廊时,元婉如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动。她仰头望着漫天星子,忽然伸手去够:“星星……在转……"
  "是你在转。”
  陆江年无奈地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她今日穿的是对襟襦裙,此刻衣领微敞,露出里头杏色抹胸上绣的并蒂莲。
  月光下,那银线绣的花瓣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恍若真的在水波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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