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半晌,“这、这又是为什么?”冯十五脸已经有点白。
  一个聊斋故事,竟然问为什么。不过显然问得好。
  “没人知道为什么,但是。那家夫人似乎和宫里的关系很好,因为每逢十五,宫里都会有轿子专门接这位夫人进宫。”
  而且都是在晚上。
  花屠夫再次说了一句:“那位夫人,怀孕了。”
  冯十五表情已经凝滞,似有冰寒从脚底蔓起,听起来好像什么联系都没有,可是信息量却似乎恐怖极了。
  和宫里关系好,又怀孕了。
  “渐渐地,白天的夫人很少出来了,到后来,只能看到晚上才出来的夫人。”
  花屠夫就像真的在讲一个故事,随着花屠夫的讲述,整个情节,更加像聊斋了。
  李姓屋主却越来越憔悴,他夫人的肚子越大,他越面露死灰,到最后快临盆的时候,简直已如枯槁。
  晚上陪着夫人散步的时候,甚至看到屋主跪在夫人脚下泪流满面。
  “再后来就是那所宅子的所有人,全都一夜消失了。”
  真的是一夜之间,整个宅院,从主人包括下人,都空无一人。只剩下院落里萧条的枯草。
  甚至很久很久,都再也没有人的痕迹。
  直到被牙行收走,重新编号拍卖。
  然后迎来了瞎乞丐,瞎乞丐接受这所宅子的时候就已经瞎了,而他从牙行接受这所宅子,竟然花了一百两。
  那时候已经瞎了的画师,不知为何却能拿出那么大一笔钱。
  “如果是两个不同的人,就算长得再像,宅子那么多双眼睛,总会看出区别。”冯十五出于衙役的本能挑出这个故事的矛盾之刺。
  就算孪生都是一样,只要你够仔细,多看几日,就能分出不同。
  说到底不可能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何况,冯十五认为,最多是有人易容改装。
  “问题就在于,”花屠夫说到这句话很郑重,“没有人看见过夫人的脸。”
  “你说什么?!”
  “那宅子的夫人,从始至终都脸上戴着面纱,并且是长年累月戴着,即使在自家下人的面前也未曾脱下来过。所以……从未有人见过她的模样是什么。”
  内宅女子,偶尔戴面纱可以解释,但在家中都戴着,甚至丫鬟下人也不曾见到。这属实能用诡异形容了。
  “不过,”花屠夫忽然就话锋一转了,“确实曾有人看见过夫人摘下面纱,虽是在晚上,但据称那是一张极美的脸,即便是天上仙子也不为过。”
  又或者是,妖界的狐媚子。狐精。
  可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又为什么要长年累月戴着面纱,甚至,曾有传言,说白天的夫人,极丑,到了晚上,才会变美。
  “不是黑眼睛,是蓝眼睛。”忽然,旁边传来冷不丁阴森的一声。
  啃鸡腿的瞎乞丐,不知何时抬起那双眼白,脸上露出奇异的笑。不如说,诡异。
  “黑黑的房间,蓝蓝的眼睛。”
  他咬着鸡骨头,发出痴痴地笑。
  冯十五抬起手,擦了下自己的额头汗珠。然后才颤声说道:“从始至终,有人见到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吗?”
  花屠夫望着他:“没有。”
  这个故事里,只有怀孕的夫人,从未有人见过夫人生出肚子里的孩子。
  聊斋版本的结局是,晚上的夫人是狐妖附体,狐妖肚子里怀了妖孽,为了妖孽出世最后献祭了宅子里所有人。
  冯十五觉得阳光照在身上都那么冷,他再次看着墙角里,抱着啃干骨头的乞丐,他那双白惨惨的眼珠,就好像是冤魂汇聚起来的。
  “一夜消失的李家人,白天和晚上不同的夫人。”
  和宫里有关系,每月都会进宫的夫人。
  冯十五忽然双手紧紧按在脸上:“……你能告诉我,那宅子发生这一切的具体时间吗?”
  花屠夫幽幽望着冯十五,这个人确实比他想的要聪明一点,或许确实不是个废物。
  “当然了,这个故事发生在永争十七年秋。”
  这种事情老一辈人多问几个,就能问的出来。老人家或许记性会不好,但是偏偏这一年挺特殊。
  所以只要是京师的百姓,都不会记错这个年份。
  冯十五果然声音颤抖了:“永争十七年……秋?”
  花屠夫看着他,已经不需要更具体了。
  冯十五再次捂住自己的脑袋,他现在感觉,比瞎乞丐恐怕还要糟。
  永争十七年,秋。这一年是圣君出生的日子啊。
  天下的百姓,都不会记错。
  巧合吗?只是巧合吗?又或者心底甚至在发问,这天下有这般的巧合吗?
  冯十五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里是冰凉的汗,他用手揉自己的脸,再企图清醒一些。
  “如何,这位官爷,”半晌后,花屠夫笑了一样看着冯十五,“还想继续查下去吗?”
  瞎乞丐甚至都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已经如此汗如雨下。
  冯十五看着花屠夫,他哪敢说,他听出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官爷要是觉得查不下去,也无妨,门就在身后,官爷随时可以转身离开。”
  转身离开……冯十五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不是花屠夫或者瞎乞丐,想要做谜语人,而是他们站在这里,这个天地下,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们把这些,公开直白地说出来。
  于是,就产生了那歌谣,那故事。
  门在身后,可是却已无退路。
  第二百六十八章 记忆拼图,黑暗回忆
  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子。
  摆在吕嫣和谢胥的必经之路上。
  铁笼子里,还有一张脏兮兮的兽皮。兽皮的颜色已经有些分辨不出是什么野兽的了,但吕嫣知道,那是狼皮。
  吕嫣脸色已经刷地白了。
  这给铁笼子之前并不在这里,很显然,是师父不知何时后面故意放在这里的。
  而且,正正巧放在这个,通往麒麟之位的过道上。
  “怎么有个笼子?”郑九有些愕然说道。
  他不明白这句话,对旁边的人杀伤力有多大。
  谢胥目光幽幽地看着那只笼子,看着里面的那张狼皮。根据狼皮的大小,那显然应该是一只小狼。
  笼子甚至只有人的膝盖高,那么逼仄的空间,应该,也只能关押一头未成年小狼。
  谢胥一步一步朝着那笼子走了过去。
  吕嫣的脚却像是被钉死在原地生了根,根本一步都挪动不了。
  “吕氏春秋的番外传里,那个女孩子养得宠物,原来是一只小狼吗?”他像是在喃喃自语说道。
  当谢胥的手握住那铁笼子栏杆的时候,身后吕嫣和郑九心脏都不跳了。
  “指挥使小心有诈啊!”
  这铁笼子真是诡异的很,根本就不像是皇陵里的东西。而且笼子上面那些斑斑点点殷红色的东西、也不知道究竟是铁锈还是血。
  是血。
  有人在心里说道。
  那只小狼在这只笼子里挣扎,撞击,嚎叫,被折磨到遍体鳞伤。
  吕嫣感到眼前一阵阵发着眩晕,她浑身发凉,这就是……师父的第二关吗?
  谢胥在那只铁笼子面前蹲了下来。
  目光盯着的同时,手指慢慢摸过了铁笼子的边缘。冰凉坚硬地感觉充斥在他的指腹,仿佛有掺杂着血和锈的味道向他传达过来。
  “(含糊声x)……胥。”
  谢胥连周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为了让“宠物”,更加的像一只宠物。
  这块兽皮,很长时间,都是那位宠物的衣服。紧紧裹在赤裸的身上,蜷缩在笼子里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只狼。
  (小狼崽子。师父称呼。)
  人的某些记忆,是需要特定场景激活的。
  尤其是那些曾被你深埋在记忆宫殿很深很深的记忆。
  只要激活的按钮足够锋锐,就能划开你的血肉,挖出那些记忆。
  “……胥。”
  身后再次传来,却仿佛是很遥远的声音。
  郑九冲了过来:“指挥使!”
  谢胥从混沌中退出来了,他旁边郑九焦虑不解地看着他,而吕嫣还待在原地。
  “你刚才叫我什么?”谢胥回头望着吕嫣。
  吕嫣:“……谢胥。”
  俩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一个僵硬如尸,一个呆滞无魂。
  郑九看了看两人,没错啊,吕姑娘刚才喊得是谢胥。
  ……
  徒儿,你一直都认为,是你救了他,对不对?
  你是不是经常梦见,那个“宠物”,痛恨你的眼神?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不解,明明做一切坏事的都是为师,为什么他会恨你呢?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记忆,其实是……不完整的。
  师父不会仙术,没有能力篡改记忆,所以吕嫣的记忆确实是真的,她确实曾经那么努力保护这只宠物,拼死救他出了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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