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可是当他看到兔头人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之后,他再也没办法完成另半张画像。
“吩咐牢头多加注意了吗?”谢胥有些心猿意马地问道。
郑九道:“吩咐了,也派了两个我们的人手进去。”
防止有人混入牢狱,杀吕嫣灭口。这案子闹这么大,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听说六大尚书的亲族,已经有人在黑道上买凶了。此事恐怖如斯。
“属下觉得……吕姑娘真能做到这些事吗?”
郑九虽然一直都觉得吕嫣很邪门,但也没这么邪吧?
她一个人,能在尚书府之内,众目睽睽眼皮底下,绑走六大尚书?更别说其中一个,还是已经成为了尸体的李靖安。
“重要的不是她做没做。”谢胥眸内都是寒凉,“而是所有人都相信是她做的。”
妲己,褒姒,真能灭国吗?重要的是,后世的人都相信是她们做的。
——
工部尚书府内。
“夫人,谢指挥来了。”丫鬟领着谢胥走了进来。
尚书夫人看着谢胥一身常服,并未穿官袍,眸内闪过一丝深意。
“你们都出去吧。在门口守着,让本夫人单独和谢指挥好好聊聊。”
能当上诰命夫人的人,七窍玲珑心,察言观色的本事丝毫不会比她那位尚书夫君差。
尚书夫人吹着手中的热茶,一边开口:“谢指挥有话就直说吧。”
谢胥看着尚书夫人,此刻的夫人早已没有了之前叫他来时的悲痛欲绝,甚至看起来有些容光焕发。
就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想起吕嫣说,工部尚书其实没死。
“卑职想问,有关丧礼上发生的事情,夫人是否还有别的要补充?”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尚书夫人的眼睛。
尚书夫人嘴角弧度成迷:“该说的昨日都已经说了,本夫人一直都在后院厢房中歇息,况且丧礼上那么多的宾客,他们应当比本夫人更清楚发生了什么吧?谢指挥怎么不去询问?”
尚书夫人身上还穿着孝服,后脑簪白花,俨然一副服孝期的模样。
尚书夫人把自己推了干净,也否认曾经见到过吕嫣。
“卑职询问了太医院,”谢胥锋利地接了这句话,“近一个月内,太医院都未曾有给大臣出诊的记录。”
蓦地,尚书夫人吹茶的动作难得出现顿了顿,她眯起双眼,朝着谢胥望了过来。
谢胥与她的目光相对:“可是那日夫人对卑职说,太医给尚书大人诊断,说尚书大人是死于卯时三刻,敢问这个说法是从何而来?”
尚书夫人放下了茶杯,手指轻敲在桌面上。慢慢地,一下下。像是若有所思。
“谢指挥这时候追究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谢胥说道:“卑职只是想听一些真话。”
“真话?”尚书夫人似乎发出了轻笑声,她深邃锋利的眸光看着谢胥,“谢指挥,你想听真话是吗,当日你在我府中画出了那女子的肖像,嘴上说会帮忙查案。可……你前脚离了尚书府,却转头就私下将那女子藏入了京畿衙门,就连她能出现在我夫君的丧礼上,也是谢指挥亲自带进来的、本夫人说的对吗?”
谢胥面色出现颤动。他猛地看向尚书夫人。
只闻尚书夫人又冷笑了几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谢指挥莫非真以为本夫人是傻子?”
这深宅大院里面,没有傻子。若让人知道吕嫣是谢胥带进来的,那谢胥的后果,显然叫吃不了兜着走。
也不知尚书夫人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却一直佯装不知。
谢胥袖中的手捏紧了。
对面尚书夫人悠悠地说道:“谢指挥是聪明人……如今既然连我夫君的‘遗体’都已经不见了,他死于何时,怎么死的,也是无从对症——谢指挥,本夫人不追究你的‘过失’,你也最好不要追究本夫人的,如何?”
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大家互相眼一闭,识时务者为俊杰。非要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谢胥跟尚书夫人目光在空中对视了许久,仿佛在角力一般,最后他拂袖转身离开。
“谢指挥,区区女子,怎么比得上仕途前程重要?还望谢指挥不要犯傻……”
——
京畿衙门牢狱里,吕嫣抱膝坐在枯草垛上,一整日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脚步声响在通道中,谢胥来了。
牢头见状,识趣地带着狱卒退出去了。
“贵人限期十天,让你供出六大尚书的位置,如果不肯说,十日后,就把你送去午门斩首。”谢胥隔着牢门,对吕嫣说道。
这十天,是谢胥争取来的。朝廷需要立威,若不是谢胥立了军令状,说能救出几大尚书。吕嫣现在就已经被送上断头台了。
吕嫣听到斩首,脸上却没有任何恐惧害怕,她眼皮动了动,朝着谢胥看过来。
“……你去了太医院了吗?”她竟然只关心这个。
谢胥顿了顿,“去了。”
但是正如他说的,那又能如何。想证明尚书夫人说谎?无人在意。
甚至当日发现尚书遗体的那两个下人,应该也永远从世上消失了。
“我供不出尚书的位置,”吕嫣说道,“因为我也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章 掌中之物,无生还者
吕嫣给自己号过脉,师父封禁了她的武功,甚至不知道给她下了什么,让她四肢都绵软,每当她想要运气的时候,就会气海给横弹回去。
现在的吕嫣,连走出这道牢门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师父在惩罚她,或者说,故意折磨她。
谢胥看着还能笑出来的吕嫣,“现在唯一知道‘真相’的,就是你和尚书夫人。如果她不开口,没有人会相信你。”
而看这境况,尚书夫人根本不可能开口。也就是说,这是个死局。
“尚书夫人,她是在自寻死路。”吕嫣说。
与虎谋皮,最终会被虎吃干抹净。
没有人比吕嫣更了解她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妄想从他的手里得到好处,只会得到绝望。等尚书夫人能意识到后悔的时候,一切早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谢胥看着她半晌,终于把心理的话缓缓说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葬礼上你没有把我迷晕,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吕嫣如果不单独行动,从始至终和谢胥同进退,即便遭遇不测,也会有谢胥垫背(作证)。
而不是像现在,无力回天,孤掌难鸣。
吕嫣没有看谢胥的视线,一切都没有如果,这种假设没有意义。倘若人都能随意更改自己的选择,那世上又哪有那么多断肠人。
“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吕嫣说出实情,“如果你跟我一起行动,师父只会先杀了你,再对付我。”
确实会有不一样,多死一个人。对师父来说,不算什么。
谢胥脑中再次闪过兔头人的形象,在吕嫣的口中,她的师父,似乎强大的不像一个人。
谢胥意识到,或许这会是一个机会,吕嫣,或许能补足他未完成的另一半人像。
“你的师父,处心积虑布下这么一个局,他跟六大尚书有深仇吗?”谢胥眸内微深。
吕嫣蓦然露出一丝惨淡之笑。仇恨,果然这是每个人最先想到的理由。
“谁告诉你,师父的目标,是六大尚书。”
谢胥下意识皱起了眉头,看着吕嫣晦暗的脸孔:“……你什么意思?”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目标不是六大尚书是什么?
吕嫣终于望向谢胥,所有人都被六大尚书吸引,根本没人想到背后还有目的。而这个目的,可能才是真正的目的。
谢胥收起了所有表情。
两人间仿佛咫尺便是天涯,只见吕嫣缓缓吐出两个字。
没有声音的两个字,但震耳欲聋。
谢胥看似未有反应,实则瞳孔已经大动。
“你说的、是真的?”
吕嫣收回目光向牢房内退去,这样的反应,和她当初知道之后,是一模一样。震惊带着不解。
倘若换做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她都会觉得对方是在说癫话,可是那人是她的师父。
在她的师父那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而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在一点点逐步证实这些。
“你师父……他是疯子吗?”谢胥觉得荒诞至极。毕竟除了疯子,谁会做这样的事。
吕嫣望着他,眸内已经沉若幽谷。
如果用“正常”来形容一个人,那她的师父,确实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疯子,不,师父称自己为,仙人。
凌驾于世间凡人之上的人。
“六大尚书只是开始,”吕嫣说道,或者说,更像是是师父拿来用的开胃前菜,“师父不会就此罢手的。”
在师父的游戏里,世间生灵都是掌中之物,都可以拿来取乐生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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