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人打算以什么身份调查?”吕嫣悠悠地看向谢胥。
谢胥这穿着素裳,手抱暖炉的样子,活脱脱像个深宅院里的病弱公子。
“大人不会没想好吧?”
谢胥还真站在路口,久久没出声。
吕嫣扬眉看看他,“我还以为大人不带府兵,肯定是有了计划才这么自信。”
总不能到了打铁铺门口,说,我是来查你的,识相的乖乖交代。
谢胥皱皱眉,终于看向吕嫣,“你有什么好提议?”
吕嫣说道:“有啊,我们可以假装成顾客,或者……或者假装成顾客。”
谢胥:“……那就假装成顾客。”
吕嫣上下打量了谢胥,这模样倒像个富贵的,只是:“你带钱了吗?”
谢胥:“……没有。”
吕嫣两手一摊,想装贵客竟然没有本钱?“那估计我们还没搭上话,就会被老板逐出来。”
吕嫣很了解这些平头百姓,你不先拿出金锭子亮一亮,别人才没心思跟你搭话。
谢胥觉得额上的青筋又要跳了:“那怎么办?”
吕嫣瞧着他,目光落在他腰间。
腰间挂着一块玉牌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大人的这块玉珏,应该能换至少三块金子。”
谢胥目光一冷,“这个不行。”
吕嫣扶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龟毛的男人,牙痒痒。
“那我们回去吧,大人拿了钱再出来。”
谢胥抬眼看了一下天色,京师的天边总像是滚着一团浓雾,化解不开,“来不及了,再过一个时辰就宵禁了。”
如果现在回去,再出来,恐怕还没来急调查几句,就要吃闭门羹了。
除非改日再来。
但是,查案,谢胥从来不喜欢等。
一等,就可能会出变故。
吕嫣说道:“既然如此,只好用我的办法了。”
谢胥凝视着她,却看吕嫣摇了摇头,直接就朝着巷内走去,谢胥眼中似有流火闪过,立刻跟了上去。
“既然大人让我证明自己的作用,我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吕嫣语气中似有揶揄,箭已入弦,现在往后退只会招来谢胥更多的猜疑。
谢胥亦步亦趋的跟在吕嫣身后,左转一个角,看到了吕嫣说的那家打铁铺。
周记铁行。
小小的门面,有两个伙计正在锅炉旁,往一个烧的通红的烙铁上,不断一锤子一锤子敲击。
看样子是一柄弯刀。
在京师铸造利器,是需要造册在案的,否则民间私铸兵器,乃是砍头的死罪。
“周铁匠。”吕嫣对着其中一个人喊了一声。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脸侧赫然有一道延伸至脖子的红疤。触目惊心。
谢胥一看这个人的脸就目光压了压。
“我是大方医馆的吕嫣。你不记得我了吗?”
周铁匠的眼底划过利光,“吕姑娘?”
吕嫣眉眼笑成弯月形,“生意兴隆啊。”
周铁匠松开了手里正在打造的烙铁,拎起旁边的水桶朝着铁片浇了下去。
一声炸裂般的声响过后,他将手里的弯刀丢到了一边。
这位周铁匠朝着吕嫣走了过来。
“真是稀客。”走近了之后,他那道红疤更可怕了,甚至蔓延到了眼球,他的左眼竟然是瞎的?!
所以他用右眼珠,仔细地盯在吕嫣的蒙住的脸上,似乎在辨认她的相貌。
片刻之后他说道,“记得上次见面,吕姑娘曾说,以后会有机会再见面,没想到,这一下就过了三年。”
三年前的一句闲语,竟然直接到了三年后。同在京师,竟然这么难相见吗?
他转头就看向一旁谢胥,独眼中带着探究,“这位是?”
“这是我新雇的伙计。”吕嫣伸手把谢胥手里的暖炉抽走,抱在了自己怀里。
“周铁匠,我想请你帮我打一样东西。”
周铁匠道:“好说,要打什么?”
吕嫣说出准备好的理由:“我需要一个药箱,刀砍不透,水泼不进,隔热隔温,可用十年。”
周铁匠眼底闪过一丝流光。
“……可以,姑娘想什么时候要?”
吕嫣眼珠转了一圈,“十日可否?”
周铁匠摇了摇头,“至少也要月余。”
吕嫣蹙眉,似乎为难道:“十五日吧,我必须要拿到药箱。”
那周铁匠似乎也在犹豫,但最后他还是点点头道:“行吧。”
吕嫣再次眉眼弯成月亮:“好的,那就有劳周铁匠了。”
周铁匠摆了摆手,“还债而已,何需客套。”
谢胥听到这里已经心里连续转了多次,吕嫣已经抱着暖炉转身告辞了,谢胥一言不发跟着她离开了铁铺。
“你从来没说,你跟这家铁铺的老板认识。”谢胥在走出永安巷口的时候,就在吕嫣身后幽幽说道。
而且还是三年前就认识。
吕嫣把暖炉丢给了谢胥,“那又怎么样,这京城十六街的人,我几乎都认识。”
谢胥盯着她:“这就是你说的查案?”结果转头让人打了个药箱?
吕嫣转头看了他一眼,瞬间有些眯眸,“我已经查了啊,难道大人没发现?”
第二十二章 主动被抓
如果谢胥连这点都猜不到,那可真让她有点失望了。
谢胥瞬间眼内晃了几下。忽然想起吕嫣刚才说的那几句话。
“刀砍不透,水泼不进……”他瞬间微微变色,脱口,“你是说?”
吕嫣笑了:“看来大人还是明白的,那想必大人也知道,能满足这几个条件的材料是什么?”
谢胥抱着暖炉的手微微屈起:“……玄铁。”
吕嫣心底无声一笑。
“他一个私人铁匠铺,不可能拥有玄铁。”谢胥斩钉截铁道。
玄铁,是朝廷官兵、军队才允许用玄铁铸就的兵器,玄铁原材料也是由朝廷把持,根本不可能流入私库。
谁要是敢这么做,那就是死罪。
吕嫣漫不经心说道:“按正常途径,当然不可能。”除非有人给他。
谢胥望着她,吕嫣那张脸何止看不透,现在他已经完全不会将她当成另一个人了。
“你方才让他给你打药箱,为何他一句不反驳就答应了?”简直称得上是有求必应。
吕嫣拢了拢头发,她的一头乌发是极顺的,因为脸已经无法改变,所以她极为爱护自己的头发,毕竟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你看到他脸上的那道疤痕了吧?寻常人,伤成那样,是根本没机会活下来的。”吕嫣淡淡地说,“是我救了他,他今天才能站在那里,继续打铁。”
当初周铁匠要以金银报之,吕嫣当然没收那种俗物,她可不做亏本买卖。
谢胥眉心微蹙:“之前你为何不说出这个情况?”
吕嫣闻言有点不爽,她睨着谢胥,片刻才道:“我为何要说?今日若不是大人没有做好准备,我本来也不需要用掉这个人情。”
一条命的人情,可不是随便就有的。留着这个人情,她甚至可以有朝一日让周铁匠为她去死。
可如今却一只药箱就打发了。
她还觉得很亏呢。
谢胥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他跟吕嫣接触的越久,本应越了解,反而觉得越看不透她。
“回去吧。”吕嫣主动往京畿衙门的方向走,“我跟他说了十五天之期,他无论如何都会在期限内找到玄铁替我打造药箱,所以大人只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即可。”
谢胥怀中抱着暖炉,却觉得前面的女子,寒凉如骨,不带丝毫温度。
方才吕嫣从他手中抢过暖炉的时候,指尖相触,吕嫣的手极暖,温热的和炉子一样。
但是,热的是她的外皮,冷的是她的内里。
二人回到京畿衙门,吕嫣打了个呵欠,“大人,念在我今日的份上,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谢胥留着她也没用,目光在她那张艳丽面庞上扫了一圈,“想睡多久睡多久。”
吕嫣喜滋滋的走了。
这京畿衙门是谢胥说了算,他让人不打扰吕嫣,吕嫣就能睡个好觉。
可是谢胥却注定不可能睡好,他推开了书房的门,望着成堆的画纸,只觉得吕嫣那张脸在眼前扭成了鬼面一样的模样。
她从前到底长得何等样子?
看她如今对美貌的痴迷,之前很难看?
谢胥对于女子的相貌没有很明确的定义,他这些年都沉浸于案件中,甚至非必要的时候,连衙门都很少迈出,他不理解一个女子长成什么样,才能这么痴迷于别人的脸。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赵无双是被吕嫣给威胁换脸的了。
对,不是赵无双胁迫吕嫣,是吕嫣胁迫赵无双。
太疯狂了,谢胥都觉得太颠了。
……
此时的赵无双,远在距离京城几百里远的某个边陲风沙汹涌的小镇,坐在茶摊上,喝一盏粗糙的茶。茶底还沉着几粒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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