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从边柏远一进门,严西时就看出两人的猫腻,只是不知道冯慕究竟听没听出来边柏远的身上有些异常。
  冯慕一听就想动手跟边柏远比划两下,“你的特长好像跟私募不沾边吧。”
  严西时也微微侧耳,想听边柏远如何回答。
  边柏远怔怔愣愣地看向严西时的眼底,“在座的,都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哦?”严西时心上笼罩着阴云,却轻轻笑了,“你对私募基金和量化怎么看?”
  “投机取巧,只走快捷方式。”边柏远用恭顺的语气直戳严西时的肺管子,还是冯慕眼疾手快,赶紧虚踹一脚,打发他走了,“送文件就送文件,哪来这么多屁话!”
  边柏远歪斜着身子,靠在门口,挑衅说:“严西时,别想干坏事。”
  严西时跟冯慕同时无语了,他们不解地目送边柏远离开房间,互相再用窥探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
  “你说的那个特别的人就是他?”严西时先说。
  冯慕赧然低下头,“是。”
  严东叙九岁拜了宗祠之后就跟自己的所有亲戚好友打成一片了,冯家这位不靠谱的接班人他也拜会过,甚至开过派对,冯慕就没听出那是严东叙的声音?
  严西时很想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开玩笑,这几个人是合起伙来欺负他的日思夜想,来拿他寻开心吗?
  “冯慕,你实话实说,你从边柏远的身上有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影子?”
  冯慕斩钉截铁:“没有,他就是他,别人都替代不了。”
  严西时:“你再好好掏一掏耳朵,没听出边柏远的声线跟东叙一模一样?”
  这还真是奇了,冯慕没事是喜欢用枪打个飞镖什么的,但耳朵还不至于震坏,至于严西时的疑问,他可是——“我一点没听出来。”
  “你是不是被什么蒙了心,看谁都像严东叙?我给你说这样不好,这是心理问题,你该去看医生了。”冯慕生怕严西时打的主意跟自己重了,不然他可没胜算,连忙又说:“再说了边柏远在外网也算小有名气,他弹琴唱歌的视频从十几岁一直录到现在,我全部看了不下五遍,是不是东叙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了。”
  “十几岁……”这些信息没能减轻严西时心中的重压,反而加深了那种恐惧——严东叙从进了严家就开始弹琴,能有演奏的水平正好就在十几岁的年纪。
  严东叙当时的视频正是自己所录。
  “冯慕,我能看看他的账号吗?”
  冯慕本想硬藏,但想必以严西时的能力,找个外网上的小明星还算不难,便不情不愿地点开油管的收藏夹,从中点进了边柏远的主页页面。
  严西时有些不安地接过手机,从上到下粗略快速地浏览,边柏远的主页有很多视频,标题是英文混杂着日语,弹唱的绝大多数是日语歌;从缩略图的样貌上看,边柏远现在的样子的确在视频的前几个,录制的时间也在近期,但越是翻到十几岁的模糊身影,严西时就越是不自控地阵阵发抖。
  当时的录象机没那么高的质感,采光也泛善可陈,严东叙的钢琴前需要开盏台灯才行,那灯的灯罩是翠绿色的,很好分辨,在此时却明显得有些刺眼。
  那是严东叙最青春的年纪和样貌,却不知为什么与边柏远的画面交杂在一起。
  他是怎么拿到严东叙的视频的?
  他把严东叙的视频再接上自己的,那就是承认自己与严东叙是同一个人。外网的流量不及国内,但仍有一定的受众,他就不怕传回国内的经侦,将他当成严东叙羁押起来吗?
  如果还是障眼法呢?
  顺着虚拟盘有幕后黑手的思路,边柏远会不会是……又一个替罪羊?
  严西时终于又懵了,理了半天现有的疑云才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无论边柏远是不是严东叙,他都与东叙的消失有关。
  或者……他想取代东叙?
  为什么呢?
  他这样看似急不可待地接近东旭,接近自己,为的又是什么?
  “冯慕,我脑袋疼,你最近能不能别在我这里晃悠,还有,新的利好一发布,有你忙的,你也正经给我搞点事业出来,不要枉费我的这番苦心。”严西时说,“我的实习生不许乱动。”
  “欸!”冯慕不高兴了,“是他先接近我的!还说了不少关于你的坏话,让我尤其不能跟你有深度合作。”
  幸好冯慕这个漏勺说秃噜了嘴,不然严西时还搞不明白边柏远是怎么跟冯慕扯上关系的,轻飘飘地给了他一个十分不屑的眼神,“你可以听他的,就等于放弃当独角兽,我再找其他上市公司。”
  冯慕的心中自有一杆称,赶紧堵住了严西时的嘴,嚷嚷着:“我去你的吧,你去哪找这么对口的?生物科技不就是搞这些神经……之类的吗?严西时你赶紧闭嘴吧。”
  不过五天的时间,一封装裱完好的制式合同就寄往边林的家,边林想也没想就在云垦生物科技公司已经盖好章的合同上洋洋洒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这次合作势在必行,再大的障碍都必须移出。
  包括从中作梗,多次用言语犯浑的傻缺儿子。
  严西时正忙着筹备发布会,开了几天的会,人有点困乏疲惫,从会议方案再到人员名单,都是绞尽了脑汁,基本没有时间考虑边柏远的事,只是偶尔打开油管边柏远的账号,翻看严东叙曾经的影像。
  他总是深埋着头,沉浸在一次次的即兴弹奏里,只是偶尔对镜头赏个笑脸,那笑里有蚀骨的温柔。
  他俩的少年,也仿佛囿于这小小的天地间,不窥天日。
  可不论怎么翻,边柏远弹唱的视频总会煞风景地出现,严东叙的画面仿佛也被定格在十几岁的模样,中间隔了数年后,才变成边柏远。
  “连发布时间都是当时的时间。”会上严西时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众人都有点不知所措,以为严西时被脏东西附体了。
  是,是叫相思的脏东西。
  这个念头瞬间点醒了严西时,让他从终极混沌中喘了口气,也不管会议是否还在进行,说:“休会半个小时,谭铭,把边姓实习生请进来。”
  “好的。”
  谭铭带着大家逐个离场,不多会儿就把边柏远领了进来。
  他还是个闲散不正经的打扮,耳骨似乎换了个钉子,招呼也没打,兀自坐在严西时的对面,用尽一身的戾气反复打量着严西时。
  “你说过要阻止我跟冯慕的合作,边教授又说你是穿越回来的,那么边柏远,我们明天的新闻发布成功了吗?你应该从未来的新闻里看到了才对。”严西时说。
  第6章
  对面的边柏远显然没料到父亲会出来乱说,为了掩饰心虚,将一束长发挂在耳后,“他都跟你说了?”
  严西时“嗯”了一声。
  “你们真是生意上的好伙伴,这点挺让我失敬的,不过你说的什么新闻报道——”边柏远看似在回忆什么,慢慢地从大脑搜索,又慢慢醒转,说:“我从不关心这类新闻,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
  “合作成没成功,总能从边教授的衣食住行看出来吧。”严西时说,“他以核心技术来入股百分之三十,等到市值破百亿,你来给我算笔账,这又是多少钱?”
  边柏远却是突然起身,来到严西时的座位旁,躬身将严西时的手腕翻转了过来,他捋出衬衫,另一只手也复刻了这个动作,这时,一对切割精细的蓝宝石袖钉乍然呈现在眼前。
  那是严东叙从国外找的最好的原石、最好的工匠切好的,是送给严西时年满二十的礼物,一直让他戴到现在,视若珍宝,不见任何划痕和使用过的痕迹。
  严西时猛一抬眼,用眼神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边柏远用痛苦的语调率先开口:“你有没有改善爸爸的生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两年后,我家发生了一场大火,爸爸烧得浑身焦黑,死在了他的那些仪器旁边,严西时,你猜火灾现场还发现了什么?”
  严西时觑了眼蓝宝石袖钉。
  “对,就是你的袖钉,还好它不怕被大火焚烧,留下了你在那里的证据。”边柏远嗤笑了一声,“没想到吧,你的敌人就在眼前,对待敌人,你想怎么处理呢?”
  严西时一笑:“如果真像你所说,你是穿越回来的,这个世界应该有两个你,对不对?那另外一个去哪了?你能领出来让我看看吗?”
  边柏远怔愣了一瞬,没料到严西时解题的思路会这么奇葩,半天才支吾道:“这个世界只有我自己。”
  严西时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说:“你可能脑子被驴踢过。”
  他没有在此刻跟边柏远纠结外网账户的问题,骤然提起,恐怕会打草惊蛇,边柏远这么急头白脸的性格,也确实不是严东叙,实在跟东叙反差太大。
  只要任边柏远在东旭私募,相信早晚会揭开他背后的谜团。
  好在刚才的信息形成了逻辑死循环:如果真如边柏远所说,两年后边林的不幸罹难跟自己有关,那么他不算高明的靠近就有了正当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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