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那尾随的心腹亲眼看着奶娘和孩子在水里扑腾,并不敢救,正要回去报讯,忽见两骑经过将人救起。
  心腹躲在暗处,认出救人的正是恰巧经过的云敬恒主仆。救上来时,襁褓里的孩子已经淹死了,奶娘还剩最后一口气,她不识云敬恒就是让晋王府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只把他当做过路的好心人,遂请求他安葬小主子和自己,作为回报,她身上有张主家得来的藏宝图,愿赠送给他,说完便咽了气。
  心腹这才得知原来晋王妃让奶娘抱着孩子并携一张前朝的藏宝图去向自家王爷求助,奈何他家王爷胆小怕事压根没见她,奶娘自然没机会将藏宝图的事坦诚相告。心腹为此大恨,又不敢当着云敬恒的面露出行藏,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敬恒从奶娘身上搜出藏宝图,又命仆从好生料理后事后扬长而去。
  后来庆顺郡王得知此事,悔恨交加,再加上惊惧彷徨,生了场大病,等之后又离京就藩,一直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前才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了儿子。
  庆顺郡王过世后,谢瑜安一直无法袭爵,这么多年下来始终顶着个尴尬的世子头衔过活,若放任如此,门庭败落不过是早晚的事。谢瑜安为此耿耿于怀,始终把振兴庆顺郡王一脉视为己任。近年来,由于奉天帝龙体抱恙外加无子,朝中关于小宗入大宗的呼声越渐高涨,谢瑜安从中看到了龙御九天的希望,他迫切地想要抓住这个机遇,但他也清楚自己根基浅薄,外祖父能帮的也有限,可谓是要钱没钱,要人脉没人脉,想要在夺嫡中胜出,比登天还难。
  所以他打起了藏宝图的主意,想着若能得到里头的财宝,他就有了足够的本钱去谋求其他,所谓财可通神,有了钱还愁没人能助他成就大业么?
  可藏宝图现今在何处却不得而知,不论他如何打听,始终没有头绪,竟连云岫这个云敬恒的亲生儿子都不像知晓内情的。因此他便想着从云敬恒当年的门生故旧里找寻线索,所以年前石壁天书案那会儿,他利用了锦衣侯世子、兴临郡王之子传播了谣言,为的就是一箭双雕,既能在事发时铲除竞争对手,又能哄骗云岫,从而顺理成章地得到云敬恒的信物,助他下一步寻访。
  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
  第92章 驸马
  “费了这么大功夫,还让陛下误会我与朝臣私交甚密,有结党之嫌,挨了顿打,失了圣心,到头来却一无所获,真教我有些心灰意冷,哪知又发生了这样的丑事,真是家门不幸!”
  谢瑜安原以为奉天帝至多得知谣言的事,最后也不过是查到那两个替罪羊身上,不会怀疑到自己,结果他还是遭了罪,虽则当日传旨太监只说他有结党之嫌,对谣言一事只字未提,但他被杖责离那两只替罪羊被抓的时点实在太过接近,由不得他不担心,奉天帝是不是猜到什么,又苦于没有证据,才会以结党的罪责惩治他。
  朱若见他面容颓丧,眼底压着怒意,想到这种事对世间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奇耻大辱,外孙年轻气盛,怕他受不住,只好宽慰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须知隐忍就功名,一忍可以制百辱,一静可以制百动。永安长公主是陛下的姐姐,地位尊崇,她荒唐了这么多年,陛下未曾过问,帝都内外做过她入幕之宾的数不胜数,又有哪家敢与她呛声,只一床锦被盖了粉饰太平罢了。你自来有成算,必定知道照如今的处境,不宜狠狠得罪了那荡妇,以免她挟私报复,阻你前程。依我看,此事虽耻辱,倒也不算全无裨益。永安长公主敢偷你的人,这就是现成的把柄,你捏在手心里,将来或许能说动她支持你。如果能得到长公主的鼎力相助,将来储君之位……”
  谢瑜安面色淡淡,不置可否,朱若也清楚后头的话忌讳,便适时住了口,只端起茶慢慢品着,心里对这个外孙不骄不躁的性子很是满意,觉得这是能成大事的人的风范。
  既提到了永安长公主,朱若忽然想起一事来,“孙驸马的母亲过两天做六十大寿,请帖你有收到罢?”
  谢瑜安点头,“没错,寿礼已经打点妥当,到时让人送过去便是了。”
  朱若道:“光送寿礼哪够?孙驸马虽于功名上不甚出息,但他毕竟是永安长公主的夫婿,背后的孙家更是开国功勋,门第显赫。”他想了想又道:“是了,这孙家确实该走动走动,老国公在世时还曾给陛下讲过几日《六韬》,虽称不上帝师,好歹也算半个老师,有授业解惑之谊。当日老国公病重时,陛下还曾亲临孙府探视,后来过身后,又命礼部主祭,亲赐了谥号,给足了哀荣。”
  “您的意思是让我携礼登门贺寿,借拜寿的机会试着拉拢孙家?”
  朱若抚须笑道:“要拉拢哪有这般简单,不过是示个好混个脸熟罢了,等熟识了不愁今后没有近亲交心的机会。孙家老夫人做寿,永安长公主必会到场,你也可借此良机试探一二。”
  谢瑜安起身作揖,“多谢外祖父教诲,我明白了,到了那日一定亲自上门向老夫人贺寿。”
  朱若欣慰至极,“合该如此,不说将来你的事,就是眼下若能得孙家和长公主在御前替你大表兄美言一二,咱们也不至于再这样焦头烂额下去。”
  谢瑜安笑道:“外孙知道怎么做了,请您放宽心。”
  ***
  亲蚕礼后,云岫又故技重施向明德堂告了病假,谢瑜安并未阻止,也不问他装病的缘由,面上仍和往常一样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只说既不乐意去,便在家里好生休养些时日,可私底下却让郡王府上下留意着云岫主仆的动向,每日同他汇报。
  云岫告假的第一天,方玉就把消息禀告给了谢君棠。谢君棠面色冷凝,沉默片刻后只冷笑了几声,随后就命他退下,从头至尾未发一语。
  几日后就是孙府老夫人的寿宴,谢瑜安特意告了假携礼去贺寿。
  因是家里老封君的整寿,此次孙府操办得格外用心,全府上下张灯结彩,请遍了帝都中的达官显贵之家,寿宴当日可谓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谢瑜安在门口刚下了马车,就见孙府的大管家迎了上来,他让身后跟着的小厮将礼单和贺礼奉上,自己跟着孙府管事进了府门。
  没走多久,就见到孙驸马兄弟两人身着簇新的锦袍,满面喜气地正与诸多宾客见礼招呼,见到谢瑜安来,忙上前拱手寒暄。
  孙驸马的父亲老国公已去世多年,孙驸马的胞兄降等承袭了爵位,如今在户部供职,虽品级算不上太高,但据说做事很是勤勉,官声甚好。
  谢瑜安与他二人见了礼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见门口宾客源源不断地进来,心知他俩作为主人家,今日必定忙得分身乏术,况且有些话也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细说,看来还是得等开宴后再寻时机搭话,于是便请他兄弟二人自去忙碌,他则由孙府仆从带着去了后头园子里。
  帝都中凡设宴,大多都是男女分席,此次在孙府中也不例外。园中早已搭好了戏台,戏台周围设了食案和坐席,供男客们饮酒观戏,两边楼上也都挂了帘子,同样设了许多桌案供女宾消遣。
  谢瑜安并不急着入席,先依次同已到场的几位熟识宾客见礼闲聊,又被带着去认识了些人。大家虽不知彼此心里究竟是何想法,但面上都热络得紧,仿佛相见恨晚一般。
  稍顷,主家和宾客纷纷落座,清醴盈金觞,肴馔纵横陈,席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此时戏台上锣鼓齐鸣,水袖轻抛,莲步款款,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谢瑜安无心宴席,举杯之时目光飞速朝高楼上扫去,只见帘子后倩影幢幢,花团锦簇,已然坐满了贵妇娇客,但看了一圈,似乎没有永安长公主那张扬高调的行迹。
  但因有帘子遮挡,看不真切,谢瑜安又是匆匆一瞥就收回了目光,一时也无法确定是他没看仔细还是对方真的没到场。
  疑惑间,忽见孙驸马过来敬酒,两人把酒饮尽,只见对方笑道:“世子今日怎么没同准世子妃一道来?”
  谢瑜安心里犯嘀咕,照道理他和云岫尚未完婚,孙家下的帖子上也没有指名道姓地邀请,云岫不来才合乎情理,怎么这会子突然提起他来了?面上却滴水不漏地回答道:“他一向身子弱,近来又病了,明德堂也一直告着假,等他大安了,我和他置一席回请驸马。”
  孙驸马面色酡红,显然已是饮了不少酒,他拍了拍谢瑜安的肩膀正要说话,突然似不胜酒力,脚下一个趔趄撞在食案上,他又生得白胖富态,经他一撞,食案险些翻倒,上头摆着的酒馔酪浆洒得到处都是,把谢瑜安的袍子污得一塌糊涂。
  “哎呀!真是对不住!”孙驸马连忙把人拉到旁边,又唤了仆从过来收拾残局,见谢瑜安身上淋淋漓漓的不成样子,便揽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道,“世子若是不嫌弃,我让人找件衣裳给您换了,今日真是对不住了,让您遭了这份罪,还望您多包涵,改日我定登门谢罪。”说着又连连作揖,态度很是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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