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原本现场气氛轻松,大家说说笑笑,还有小姐拿糕点逗小侍女。
  叶昭也趁机往秦王殿下嘴里塞了一块,然后满意地看着他像小松鼠一样嚼嚼嚼。
  少年也听话,吃完了又被塞进一块。
  他就继续嚼嚼嚼。
  叶昭的心又要萌化了,差点上手去揉他的脑袋。
  隐隐发觉龙子的脑袋摸不得之后,才讪讪收回手。
  直至两个人的到来,袁令仪和郑寰。
  众人都停下了交谈,目光忍不住地凝在他们身上。
  袁令仪神态冷淡,但容貌极好。清清冷冷的样子,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子。穿得很素,只戴了一根银簪。
  林春澹眨眨眼,忍不住想谢氏出来的孩子都这样吗?
  一个个都很年轻,偏偏每个都穿的像奔丧。
  但没等他想太多,接下来上场的人简直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完全呆愣在原地。
  亲眼看到郑寰之后,他觉得李福所说的“体型宽胖”还是太仁慈了。
  这哪是体型宽胖,简直是一头猪登场了。
  满脸横肉,走一步喘一步。偏偏穿着绫罗绸缎,像头偷穿主人衣服的猪。
  而且他很恶心……
  不是胖的原因,而是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猥琐的气质。
  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色眯眯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现场的每个女人。
  平等地骚扰着每个人。
  不仅是扮成侍女的他,在座所有女眷心里都涌出一种没由来的恶心。
  他先是看见了叶昭,觉得她有种与旁人不同的气质。但被她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后,觉得此人过分有攻击性,便不敢看了……
  视线更深地落在她身后的林春澹身上。
  看见那双漂亮得像宝石的眼睛。
  咽了咽口水。
  叶昭真更想揍他一拳了,赶紧护着身后的“小侍女”。
  但少年早就不是那个需要别人保护的林春澹了。
  反而微微失笑,眼底冷幽又极具蔑视。
  淡淡道,“别急,先干正事。”
  这反差极大的两人一出现,大家的议论的话题顿时转向了他们。公子哥们艳羡郑寰命好,这个衰样也能和袁小姐订婚。
  而少女们则是有些怜悯的。左右谈论的不过是袁令仪很惨,因为生母早逝,继母不慈,竟然被家人撺掇着嫁给这样的人。
  岂非这辈子都毁了。
  毕竟之前京中都盛传她要嫁的人是谢庭玄,当时多少人艳羡……不曾想那位谢宰辅喜欢男人,娶的还是。
  她们不敢再说下去。
  但终归是心疼袁令仪的。
  席间,郑寰一会看向叶昭身边的小侍女,一会儿又忙着看自己的未婚妻。
  时不时还要偷瞄旁的小姐,别人觉得晦气。
  他自己倒是喜不自胜。
  举办宴会的楚夫人都看不下去了,赶紧寻了个由头将袁令仪带到了后厢。
  而叶昭也已提前行动,故意将酒倒在衣服上,借口换衣,带着林春澹也到了后厢。
  楚夫人见到他后,赶忙行礼带路。
  然后才带着人和叶昭守在前院。
  林春澹站在屋前思考了几秒,而后才推门独自进入后厢房。
  屋中的袁令仪原本就有些奇怪,楚夫人为何让她在这里等着。
  见到一个陌生的侍女推门进来就更疑惑了。
  但凝目多看了几眼,愣神了几秒,“林、春……”澹。
  她瞬间反应过来,赶紧改口道,“秦王殿下。”
  第92章
  两人满打满算也没见过几面, 袁令仪再傻,见到林春澹出现在这也能猜到他是为了什么。
  既是政治联姻,谢泊将其中的利害关系都向她陈述得清清楚楚。
  自然也让她警惕秦王, 毕竟他如今和太子分庭抗礼,亦在争夺皇位。崔党定然不会放弃阻止他们联并宣平长公主和袁氏两股势力。
  所有人都知道郑寰是个烂人, 但她的姨母、姨夫、父亲和继母却都沉默着允许了她的牺牲。谢泊明着安慰, 暗着威胁, 用生养之恩绑架她。
  要报恩, 要回报家族, 镇守西南的父兄有多么辛苦……
  到最后, 也只有身边的小侍女为她掉了眼泪,哭着说,小姐明明没有做错没有任何事。
  而从始至终, 袁令仪的神色都没有什么变化。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
  为家族父兄奉献,因为是他们镇守西南, 才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
  也要为了姨母奉献,因为姨母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却将她接到兖州亲自抚育。
  她知道姨母作为续弦地位不高,所以在谢氏的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地活着。
  即使讨厌兖州, 讨厌谢氏, 讨厌一切一切束缚她的规矩,但为了姨母,为了父兄安心, 她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明明不想嫁人, 但谢泊让她和谢庭玄定亲时,犹豫拒绝的话含在口中,但看见姨母那双温柔期望的眼睛, 还是咽了下去。
  嫁给谢庭玄是嫁,嫁给郑寰也是嫁。对她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所以再一次接受了。
  她低头,看向杯中上下浮动的茶叶,枝缕姿态舒展,似乎很自由的样子。
  眼眸微深,平静地开口,“我知道殿下想做什么,但是您找错人了。我不会破坏郑袁联姻的,我愿意嫁给郑寰。”
  少女素衣清丽,坐在那里。明明窗外光芒倾泻,耀眼夺目,但好像照不到她身上一样。
  清清冷冷的样子,一双眼眸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情绪。
  林春澹说不出的感觉。
  他没有反驳,也没赞同。
  只是在她对面坐下,抬目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弯眸懒洋洋地说,“袁小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浅樱色的唇微勾,明亮的眼眸好像落着星子一般。
  垂着眼帘,淡淡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劝我走,我说你很残酷。却没想到,你对自己也这样狠心。”
  袁令仪眸色微微波动,却没说话。
  少年继续说,“嫁不嫁郑寰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真的甘愿这样被绑架。我听席凌说……”
  他特意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果然发现她按在桌案边缘的指节用了些力,边缘泛白。
  “你爱读书爱学习,想做女官。”
  话音未落,便见袁令仪抿着唇,睫毛轻轻地颤动着。
  她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出了始末,声音轻轻地问:“席凌求了殿下吗。何必呢,明明这样就很好,他们养育我,也到了我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好在哪里?”
  这话将秦王殿下气得不轻,蹙着眉毛,温软的瞳中满是凶狠的光。
  拍桌恶狠狠地骂道,“你也是个蠢货。”
  突然被骂,袁令仪都愣住了。
  “狗屁的养育之恩,既然生了你凭什么不养育你,将你丢到兖州算是养育吗,将你卖给郑家算是养育吗。”
  “郑寰品行那样低劣,连今日宴会上与你素不相识的贵女都担心你的安危。而他们呢,有人在意你的死活吗?当他们用这些绑架你的时候,就没什么恩德可言了。”
  林春澹大声地骂道,骂完后气喘吁吁的。
  掐着腰缓了好久,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少年眉眼昳丽,神色却是愤怒的、反叛的。
  浅淡的瞳仁犹如琥珀般,在阳光的折射下犹如宝石,漂亮极了。
  “告诉我,你真的要这样吗。你如他们所愿嫁给郑寰,日后被欺负被凌辱,死在郑家他们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的。”
  “你不欠他们的,也不欠任何人的。你是你自己,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为自己而活的。我知道他们是怎么绑架你的,但本殿下话撂在这。”
  “无论是谢泊还是你父兄,谁再说这种狗屁不通的话,我就亲自送他嫁给那头肥猪。”
  曾经他也是这样的,林敬廉难道没绑架过他吗?那种渣子没有尽到任何当父亲的责任,让他奉献的时候倒是一副无私的样子。
  可他林春澹向来不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因为他始终相信,即使再渺小也有活着的价值。
  没有人爱他,他就爱自己。
  林敬廉想利用他,他就算做男妾也绝不让他如愿。
  谁也别想逼他放弃自己。
  “无论怎么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林春澹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抿唇补充了句,“我知道谢泊是怎么教育你们的。可为什么不能自私呢,我们明明只是人而已。”
  明明只是人而已。
  又不是神。
  袁令仪那双习惯了冷漠看待一切的眼睛,从未如此明亮过。
  深深的触动,眼底浅浅的颤动,像是在平静到快要干涸的死水里注入了一缕清泉。
  她第一次开始思考,可以这样吗?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所以她总是理智的,冰冷的,不近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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