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皇帝气得大骂他狼心狗肺。
  少年垂目,微微颤动的眼睫如鸦羽般,默默地想:陈秉就是既要又要,他获封秦王的确是无上的荣宠,可他失去的比这些多多了。
  无人在意的十七年,灰暗无光的十七年,看不到未来的十七年……
  他跟陈秉换,陈秉愿意吗?
  讨厌的蠢货,
  林春澹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不再去注意争吵中的父子两人。
  而是抬头看向紫宸殿周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宫灯旁。
  那里刚刚站着一个戴斗笠的人,现在却已经消失不见。
  奇怪,这门在他身后,刚刚也没开过啊。
  秦王殿下昂着小脸,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就连殿顶的横梁都蹦起来看了一下。
  也没人。
  除了……少年的目光落在身后不远处的屏风。
  他有些好奇,便抿了抿唇,悄步凑了上去。
  结果人刚刚转过屏风,还没看清屏风后面有谁时,便被揽住腰扯了过去,只有半截衣角露在外面。
  林春澹陷入了斗笠的轻纱里,被牢牢地裹住了。
  他下意识想喊救命,结果第一个字都没叫出来,便被温热的大手遮住了下半张脸,呼吸陷在乌木沉香中。
  抬眼,正好撞见一张熟悉的俊美容颜。
  本应滚回江南的谢庭玄。
  林春澹抿唇,琥珀色眼瞳中出现点点嫌弃。他想说些什么,但唇瓣先摩擦碰到了男人的掌心,感觉有些怪异。
  被捂得有些呼吸不畅,赶紧瞪谢庭玄一眼,让他赶紧放开自己。
  可,那道俯视着他的视线却变得更加炙热起来。
  少年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多么诱人。男人的手指很长,一只手便能够很轻易地包住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浅淡的桃花眼。
  又因为呼吸不畅,眼尾沁出红晕来,湿润润的,却非要用这幅样子凶狠地瞪别人。
  湿热的吐息搔着男人的手掌,酥麻麻的。
  就好像是……
  谢庭玄目光深邃起来,喉结上下滚动着,脑中只剩下一件事。
  橄哭他。
  不自觉地,两条手臂都用了些力气。
  一边圈着少年的腰,让两人紧紧相贴。
  另一个则是微微施加压力,反向令秦王殿下柔软的唇压住他的掌心,享受着那种感觉。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对撞。
  放开我!
  林春澹用恶狠狠的目光无声地控诉,却还是没被松开。但他也不是好惹的,直接伸手去掐谢庭玄的腰。
  隔着几层衣物,温热的感觉仍然有所传递。尤其是那流畅的腹肌线条,绷着力道的情况下很硬,不直接接触,也能摸得出来。
  他用力地掐了一下,果然听见上方传来男人的闷哼声。
  谢庭玄松开了捂着他的脸的手,整个人却倾倒下来,顺势压着少年靠在屏风上。下巴搁置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耳鬓厮磨道,“殿下好狠的心。”
  林春澹雪白的脸颊氤氲着一层淡淡的粉,是因为刚刚被捂得有些呼吸急促,更是因为贴在他小腹处的东西。
  他简直要羞耻炸了。
  一扇屏风之隔,陈秉还在和皇帝争吵,又哭又闹的。
  但屏风之后,昏暗的宫灯下,他却被男人压着,被迫感知到……
  谢庭玄这个混蛋,怎么随时随地发情。
  真是狗东西。
  可偏偏他还不敢声张,若是让殿外候着的侍从发现,让皇帝和陈秉发现,他秦王殿下的脸往哪搁。
  只能压低声音,凑在男人耳边骂道:“你还要不要脸?”
  谢庭玄这个道貌岸然的装货,之前各种拒绝淫|色,说好的君子之风呢。不要脸到极致了,这可是紫宸殿。
  斗笠下,谢庭玄没有束冠,所以乌发浓长垂散。帷幔将少年罩在里面,而长发则像是乌缎一样,好像捆住了他的手脚般,让他好像任人宰割一般。
  看着格外诱人。
  昏暗里,男人瞳中幽光晃动,一点点抓紧了他的手,与其五指相扣,声音低哑,“不要。要脸的话,就没法靠殿下这么近了。”
  还想做更多的事情。
  还想拥有更多的殿下。
  浅淡的薄唇,渴望着吻上朝思暮想的樱唇,将其吻得饱胀起来,红得滴血的颜色。
  却不想,林春澹屈起膝盖,挡在两人中间,隔出安全距离。
  他扯下男人头上戴着的斗笠,冷笑着问,当时父皇遣送你去江南是假的?
  合着你们联合起来耍我啊。
  你谢庭玄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吧。
  空气静寂了一瞬。
  谢庭玄拿出手帕,想替他擦干净脸颊上的血痕,却被大力拍开。
  秦王殿下神色很冷,他走到屏风的另一边,倚靠着道,“别碰我。”
  男人却不依不饶地缠上来。眼睫敛着,却能恰当好处地让林春澹瞥见几缕脆弱。下颌绷紧,眸色深深:“是真的。”
  被放逐江南是真的,被踢出朝局也是真的。
  只是江南的冬夜潮湿,他梦里心里都是林春澹。他太想见林春澹了,他太想回到林春澹身边了……
  所以用尽手段。
  他知道,想要重回京城就必须向帝王证明自己仍有用处。为了重回京城,为了回到林春澹的身边,他利用一切。
  从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从江南奔赴雍州,在太行山脉中蹲守半月,终于掌握了陈秉一党谋反证据。
  千里回京,那夜冷得渗人。一路的奔波没能阻挡他,先是虔诚地沐浴更衣,而后才翻窗进了秦王殿下的卧房。
  重逢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着。
  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
  人活着就是为了林春澹,只要林春澹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原本,谢庭玄已经掌握了陈秉谋反的全部证据,做了满盘的谋划,只要帝王下令,他便能直接将叛军扼杀在太行山中。
  然后官复原位,留在京城。
  但他在西山寺中看到了林春澹的眼睛。
  人生所见过的最美光景莫过于此了,他错过一回,所以不想再错。
  所以最后选择撒谎,在递给圣上的密信中隐藏了叛军驻地,而是密中监视,确保能助秦王殿下在紫宸殿一击必中。
  “殿下,我做的够吗?”
  男人的神色近乎渴求般,俯首凑近,轻轻地用脸颊蹭少年的指尖,低声引诱,“可以获得殿下的宠爱吗。”
  浓墨般的眼瞳中,却荡漾着丝丝病态的痴迷,鬼气十足。
  似乎只要林春澹略微动摇,他便会立刻缠上来,做尽过分的事情。
  哐当一声,秦王殿下没站稳,手肘碰到了屏风,发出了明显的响动。皇帝和陈秉已经停止了争吵,前者微微抬眼,向屏风这边看来,说了句:“后面那两个,先出去候着。”
  “是。”
  林春澹赶紧规规矩矩站直,从屏风后走出来,和谢庭玄一起朝皇帝规规矩矩地行礼。
  起身时,余光扫过殿中被绑着的陈秉。
  他双目睁得极大,一向阴沉的脸色如今却只剩绝望,大声叫道:“父皇,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老老实实呆着,您将我幽禁宫中吧,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父皇,我是您亲生的儿子啊。”
  宫里的内侍围在他周围,举着的托盘上放着一条白绫……
  林春澹和谢庭玄在宫殿侧门外候着时,陈秉的尖锐叫骂还没停,甚至还愈演愈烈起来。
  但没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动静。
  皇帝身边的宦官袁嘉走出来,对着他们说,“陛下今日有些乏了,不准备见任何人。秦王殿下和谢大人移步吧。”
  林春澹点头,转身欲离开,却被拦住。
  谢庭玄说他也想去秦王府。
  林春澹冷笑,说他想的事还挺多。
  “本殿下还有要事处理,你一边玩去吧。”
  秦王殿下理理衣襟,轻咳了一声,就听谢庭玄的声音隔着斗笠的帷幔传过来,“殿下要去见秦献容的话,她应该已经死了。”
  林春澹脸色微沉。
  他的确是要去见秦献容,但经谢庭玄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崔玉响是不可能让他见到秦献容的。
  攥紧了袖口,好久才平静下来。
  算了,也没什么好问的,反正当年的真相已经过分明晰了。
  他嗯了一声,就听谢庭玄继续道,“那殿下去忙,等晚上我再去王府里找殿下。”
  林春澹:“……”
  滚啊。
  他正要回头,用自己新焊的铁窗户来嘲笑谢庭玄的时候,身旁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人呢?
  正当他微微疑惑,蹙眉沉思的时候,便见走廊尽头的拐角,出现一个身穿浅绯色官服的男人。
  崔玉响。
  望见他时,唇边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走近后,还特意拱手朝他行礼,只是目光始终不怀好意地落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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