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少年气炸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水润的桃花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心想着大早晨到底是怎么了,他这是秦王府不是菜市场。
  披上外衣,他猛地推开门, 怒斥道:“都干什么呢。”
  仆从们赶紧朝秦王殿下行礼,偷偷瞥了眼薛曙, 说:“世子爷翻墙被侍卫们抓到了,他非要强闯您的寝院。”
  闻言, 林春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恶狠狠地剜了眼始作俑者。
  薛曙立即老实了。
  他没再责怪下人们, 只是觉得有些烦闷。
  谢庭玄翻窗也进来了, 薛曙爬墙也进来了?怎么进他秦王府犹入无人之境一样……但他也知道,谢庭玄此人手段了得,而薛曙既是他的好友也是世子。
  下人也的确难做。
  少年拢了拢身上的外衣, 学着谢庭玄的样子绷紧下颌。小脸上满是严肃, 昂头冷声道:“今日之事就算了。但是,你们都记住了,无论是什么皇亲国戚都不能越过我。想进秦王府, 必须经过本殿下的同意!”
  说完,还瞥了眼站在原地的薛世子,补了一句,“再有翻墙欲行不轨的人,就拿着棍子使劲捅,把他昨天的晚饭都捅出来。”
  薛曙神色讪讪。
  而仆从们也被他这幅样子吓到,毕竟秦王殿下脾气好是众所周知的。赶紧躬身表忠心:“谨遵殿下意。”
  但还没结束。
  林春澹的余光瞥见卧房的那扇窗户,唇角一垮,暗暗磨牙,补充道:“再把卧房的窗户加固一下,给我钉上铁条!”
  看看谢庭玄这个狗东西还怎么爬窗户。
  吩咐完了,但仆从们却不敢动。毕竟他们还拦着薛世子,不明白此刻到底是放他进去好,还是拿根棍子将他捅出秦王府好。
  林春澹再生气,还是得给薛大世子一点面子的。他眼神幽幽,说:“你们先退下吧。”
  薛曙的脸色立即由阴转晴,像个猴一样蹿了过来,跟在秦王殿下后面。
  林春澹回头瞥了眼他,问:“你一大早来干嘛,今天又不用上学。”
  薛曙当然不会说,昨夜他扒着秦王府的墙头看见林春澹的卧房亮了半夜,但林春澹却骗他自己睡下来了。
  肯定有猫腻!
  他是来抓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的。
  但林春澹只推开了一点门缝,回头看了眼薛曙,说:“我要进去换衣服,你也要跟着?”
  薛曙俊脸顿时通红。
  他刚要摇头,视线却径直撞上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他眼红至极的男人。
  谢庭玄坐在床榻上,只着寝衣,领口还很混乱。最重要的是,薛曙一下子就看见了他脖子上的那块红痕。
  他唯一知道的,做后的痕迹。
  薛曙瞪大了眼睛,震惊得无以复加。但快速地反应过来后,这种震惊转变成了酸涩,睫毛快速地眨动,声音颤颤的:“谢庭玄,谢庭玄怎么会在这。”
  林春澹:“?”
  他也朝门缝内看去,坐在床上的男人冲他轻微地扯了下薄唇。
  笑容纯良。
  被阴了……
  秦王殿下赶紧关上了门,严丝合缝的。
  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下一秒果然被迫靠在了门框上。
  薛曙困住他,自己的眼尾却是红的,声音很委屈:“殿下,春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来的路上,他想到了千万种可能。他想秦王府里藏着的狐狸精无论是谁都不算太糟。但,唯独不能是谢庭玄。
  不是说好,讨厌他,恨他的吗。
  少年快速地眨了眨眼,正在飞速地罗织哄他的话。
  可看着薛曙那双泛着泪意的眼睛时,他又说不出任何的谎言了,只能说:“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是因为他以谢庭玄为托词拒绝薛曙。
  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他自始至终,都只能把薛曙当朋友看。
  这声对不起里饱含太多种含义了,但薛曙却莫名地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垂目,神色沉寂。
  良久的沉默,薛曙先将林春澹拉到了一边,离卧房稍远的地方。
  抿紧唇,说:“是我要的太过分了,毕竟殿下自始至终都没许诺我什么,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但我不后悔。”
  林春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一种包容的目光看着他。
  薛曙也好哄。他擦去眼泪,垂目看向少年时,目光又变得幽幽的,“但是谢庭玄又不知道,他这么过分地插足别人的感情,我要教训他。”
  这次,林春澹只能用一种略带怜爱的神情看着他了。
  还是太年轻了。
  他踮脚拍了拍薛曙的肩膀,也没拒绝,甚至说:“乖,去吧。你要是能把他轰出秦王府就更好了。”
  “那你呢?”薛曙担心他拉偏架。
  秦王殿下笑容狡黠,他轻咳两声,装模作样道:“公平起见,本殿下绝不参与。”
  因为他还有别的事要干,没工夫陪他们扯头花。
  不仅如此,薛曙还很听话,林春澹说自己要进去换衣服,让他等他换完衣服再去找谢庭玄算账。
  他也答应了。
  就站在门外等着。
  而秦王殿下推门进去,目光逡巡一遍,扯着唇冷笑了两声。
  也真是难为他了。
  门口的屏风推到一旁,自己坐到床上去,还不忘……林春澹的目光落在谢庭玄身上。
  撇了撇唇。
  狗东西做作死了,还不忘把衣服扯得松垮。
  他穿上外袍,慢悠悠走到男人面前。低头笑着摸上他脖颈处的红痕,浅眸波光流转,问:“自己啃的?”
  “掐的。”谢庭玄绷紧薄唇,淡淡道。
  “你还挺有招的。”
  林春澹似讥非嘲,然后才嫌弃地啧了一声。
  感叹这种招数也就只能骗骗薛曙那种毛头小子了。
  他拎起衣架上放着的腰带,正要围上时。
  一双手凑了上来,接过去说我来吧。
  少年也没拒绝他的伺候,只说:“我原本想替你瞒着点的。但你非要这样,那你自己对付薛曙吧。”
  谢庭玄眉眼沉静,薄唇很淡,“不怕他。任他如何羞辱,我都只要殿下的心。”
  林春澹沉默了。鼻间再次被乌木沉香的味道萦绕,是令他迷醉的味道。
  便捂住口鼻别过眼,故意说:“一股狗味,离我远点。”
  谢庭玄也没反驳,林春澹瞧他这样,琥珀色瞳仁中满是狡黠,说:“你们俩打吧,我要去见魏泱了。”
  说罢,眉尾微挑。
  好整以暇地垂眼,悄悄地注视着男人的反应。
  但令他失望的是,谢庭玄并没有任何的异样,甚至都没多问一句。
  只是抬头看向他,说:“殿下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那我换种熏香。”
  嘁,还挺能装的。
  恶作剧失败的秦王殿下抿了抿唇,清透的眼眸中不满。
  瘪着嘴转过头,浓长睫毛快速眨了眨,慢慢说了句:“换了也是狗味,别换了。”
  其实,乌木沉香的味道还是很好闻的。
  ……
  倒不是为了躲他俩,而是林春澹今天确实有正事要干。
  他约了魏泱谈事。
  还是林琚的死因。
  陈嶷虽然跟他说了林琚的死和崔玉响有关系,却并没有告诉他具体发生了什么。起初他还求陈嶷一定要查清,然后告诉他……但这么久过去了,依旧音讯全无。
  他觉得以太子的能力和地位,不可能毫无头绪。
  细细想来,陈嶷又三番四次地告诫他,要离崔玉响远一点,他来处理就好。
  而林琚的死明显和崔玉响有关。
  所以他才猜测,陈嶷一定查到了很多。只是害怕他被卷进来,要保护他,所以什么都不说。
  可林春澹早就不想只做被保护那个人了。
  林琚或许为他而死,而崔玉响心里又藏着那么多阴谋,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
  但他初初册立为秦王,身边没什么得力干将,唯一的太监李福还是皇兄的人。他怕陈嶷知道后,既忧虑又阻挠。
  所以最后找了魏泱来帮他查询此事。
  两人约在了一间茶楼。
  魏泱办事得力,将林琚生前的轨迹查了个干干净净。
  大概整理下来就是,林琚告假的半个月似乎是发现了他的身世之谜,所以才出现在金陵梦。
  “但是金陵梦的老鸨莫名失踪,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也无从得知。而且据金陵梦其他人所说,最后带走老鸨的似乎是一群太监。”
  魏泱将整理的证据资料递到秦王殿下手里,后者则是微微眯眼,问:“崔玉响吗?”
  魏泱摇了摇头,“崔玉响虽从前是宦官,但并非所有的太监都属于崔党,这个无法定下结论。但林琚失踪过一段时间……当时陛下曾召见过林琚一次,将他大骂了一顿,并将撰写婚书的任务交代给了别人。再往后他就失踪了,虽然礼部有他的告假单子,但那段时间他并不在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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