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他每时每刻,无时无刻都不能忘记,同时失去母亲和胞弟的滋味。
  那种痛,那种恨……
  陈嶷的脸色渐渐冷凝起来。他脚步顿住,回头望了一眼崔玉响,冷声道:“你最好别和孤耍什么花招。”
  崔玉响拱手作揖,恭敬极了:“那是自然。您是储君,我是臣子,小人定为您马首是瞻啊。”
  他露出些笑,乖张极了。意味深长道:“何况这个消息,微臣保证殿下一、定、欣喜若狂。”
  另一边,林春澹和谢庭玄陷入了无止无休的争吵之中。
  当时他颤着声音询问男人,是不是他杀了林琚。
  谢庭玄否认了。
  只是他神情冷淡,微微垂着眼皮时,整个人好像破碎又拼起来的瓷像,千疮百孔。他声音平静地问:“我没做,你会不会信。”
  他看向少年,眼瞳深如长夜,一望无垠。
  他在渴望什么?
  他又在奢求什么?
  明明知道,他做了太多错事。他囚禁林春澹,威胁林春澹,甚至强迫他和他成亲。林春澹有太多理由恨他,也有太多理由相信是他杀了林琚。
  毕竟昨夜,疯癫的是他,妒忌的是他,要杀了林琚的也是他。
  可为什么心里还在渴求着,林春澹对他有没有一丝的爱意,有没有一丝的信任呢?
  会不会相信,他这个卑劣之人。
  轻轻地,被抱住了。
  少年的声音恍如天籁一般,响在他耳畔。
  “我信。”
  这一刻,天地俱静,好像只剩下两人而已。谢庭玄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他凝目,浓长眼睫敛住眸底涌动着喜悦。
  他很平静,但反抱住少年的双臂却格外用力,恨不得让两人融为一体般。
  什么都没多问,什么都没多说。他用薄唇啄吻林春澹的耳后的红痣,空余一句:
  “我爱你。”
  “我想见他。”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
  隐隐地,有什么好像裂开了,碎成了千万片。
  男人啄吻的动作停顿,灼热的吐息仍旧萦绕在少年耳畔。只是这次,浓长眼睫扫过少年的耳垂时,莫名的阴冷。
  他垂目,静静地说:“信任,也是谎言吗?”
  画面凝滞住。
  林春澹被迫捏住下巴,抬起头。
  谢庭玄幽邃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眼里泛着的水光,泪盈盈的,很忧伤、很痛苦的样子。
  按在少年肩上的那只手,修长五指微微收拢。他说不清,话中是妒忌更多一些,还是痛苦更多一些,“你会为每一个人流泪。”
  “如果是我死了,你会为我流一滴眼泪吗。”
  他瞳中的阴郁浓稠地涌动着,捧着林春澹下巴的那只手,恨得几近颤抖。
  “你、你正常点。”少年被他盯得发毛,睫翼轻轻地颤抖着。他别开脸,想躲避男人那种似乎要将他吞吃入腹的目光,那种浓稠黑暗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目光。
  却被硬生生地掰了回来。炙热掠夺的吻落下,无论他如何反抗都无济于事,两只手都被禁锢着,就连眼泪也被吃得干净。
  仿佛要证明那是为他而流的泪水一样。
  林春澹受制于人,按在床上。唇被吻得红润饱胀,两只手臂都被困住,强压着禁锢在头顶。
  浅瞳依旧含着水光,只是这回是因为情欲和缺氧。他气喘吁吁,看着伏在身上的谢庭玄,颤声骂道,“是你有病,是你不正常!林琚是我阿兄,我凭什么不能为他哭。谢庭玄,你太霸道了,太奇怪……”
  他嫉妒魏泱,那样说还有迹可循。可为何连林琚也要嫉妒,林琚是他的嫡兄,他们血脉相连,是亲生的兄弟。
  林春澹剧烈地挣扎起来。但他仰面被按在床上。男人俯身凑近,乌色长发垂下,声音低哑浓重:“是我有病吗。春澹,是你不懂自己有多美好,多诱人。他们都觊觎你,他们都想占有你,就连林琚也是。他对你有歹心,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只能爱我,只能在我身边。”
  他看见了林琚的诗,已经再次被逼得理智全无。轻轻地念着,“水无定花有尽会相逢,可是人、生长在别离中。他说他爱你,他说再也见不到你了。他怎么这么贪心呢,死了的人原本就是最特别的,他还要什么……不准要,你只能是我的。”
  “你胡说!”少年瞪大了眼睛,琥珀色瞳仁紧紧地缩在一起。他浑身仿佛要炸开一般,“林琚是我阿兄,他是我亲哥哥。他怎么会这样想,谢庭玄,你这个疯子,你真是疯了。”
  “没人像你一样,觉得路边的一条狗都喜欢我。”
  谢庭玄攥紧了少年的手腕,眸色沉沉。
  路边的一条狗,就是会喜欢林春澹。他才认识几个男人,崔玉响、薛曙、林琚,哪个不是对他趋之若鹜?
  就像林琚一样……这人最为卑劣,最为下贱。利用兄长的身份接近,却又那么心机地觊觎林春澹。
  谢庭玄心里妒火焚烧,恨不得将林琚的真实面目全盘托出。可他不能,证明此人卑劣的证据是林春澹的身世。
  他不能说。
  霜眉冷目间,是克制和疯癫在撕咬着,抢占地盘。也不知最后是谁赢了,总之他一寸寸握紧了少年的手,一寸寸贴近他,直到身躯合在一起。
  他好像变成了大蛇一般,紧紧地缠绕着林春澹。
  与其鼻尖相抵,他看着那双琥珀色的,毕生所求的眼眸。喃喃道:“你已经记住他了,你已经为他流泪了,不准再见他。剩下的我会处理,帮你安葬他,帮你查到真凶……”
  谢庭玄完全被少年迷住。那双岳峙渊渟、沉静如水的眼瞳中,此刻除了偏执的占有欲,剩下的全是痴迷。
  他其实并无情|欲,可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想要在少年身上留下他独属的印记。
  薄唇轻启,疏冷的眉眼间欲望攒动。他身体紧紧贴着少年,薄唇里吐出下流词:“想做。”
  林春澹感受到了。他一方面觉得羞辱,另一方面又觉得谢庭玄疯了,这种时刻,这种争吵不休、人命关天的时刻。
  他竟然要做那种事情。
  而他全然没有欲望,身体的每个地方都叫嚣着抗拒。更何况,这样的谢庭玄只会让他感到害怕。
  他炸毛,大叫道:“谢庭玄,你这个疯子,不要碰我!”
  少年拼命地蹬腿,反抗男人的接近。
  谢庭玄没有强迫他。他只是,太想留下些什么,证明林春澹还是他的。
  于是紧捉住少年的手,死死地不松手。
  他跪在林春澹腰侧,结实修长的大腿紧紧地禁锢着他,防止他逃跑。
  抓着那两只修长的手,抚慰着自己心中的躁动,一点点地告诉自己,林春澹还是他的。
  离他的脸,实在太近了……
  林春澹羞愤地闭上了眼睛,却听到谢庭玄在他耳畔低|喘着说,“春澹,只准对我这样,只能对我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男人终于停下动作。
  林春澹掌心通红,指尖发麻。原本他的手指便匀长白皙,仿若艺术品一般,此刻指腹盛着粉红,靡色满满。
  他根本不敢多看,但手依然被抓着。
  谢庭玄眸底餍足,痴迷却更甚。他轻轻俯身,舔舐少年指尖处的靡色,“好美。”
  太不要脸。
  少年浑身绷得直直的,应激到差点抬手扇他一巴掌。
  可男人不仅不躲,还凑得更近,贴着他的掌心,清冷眼瞳里,隐隐藏着的是期待。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林春澹哽住,只能攥紧了指节,骂他真是有病。
  整个白天,谢庭玄哪也不去,就呆在新房里和他腻在一处。期间席凌来报三次,说是太子殿下有请。
  林春澹心里生出点点期望来。但谢庭玄纹丝不动,只令席凌去回绝太子,他今日有事不见。
  直至戍时三刻,天降大雪,骤风呼啸之时。
  席凌再次来报,他的声音里满是隐忧:“郎君,太子殿下带人将谢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他让您即刻出去见他。”
  “否则要放火烧府。”
  就连躲在床里面,懒得搭理谢庭玄的林春澹,闻言都疑惑地蹙起了眉。
  太子不是和谢庭玄交好?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要闹到放火烧府的地步。
  他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第64章
  幽微灯火下, 男人的神情冷淡平静,仿佛太子要烧的不是他家一样。
  觉察到林春澹好奇望过来的视线,眼神里说不出的异常。欺身上前, 很快将少年牢牢围困在床角。
  他捉住少年的手,强硬地与其五指相扣。
  眼底阴翳浓稠, 喉结滚动, 问了句:“你会恨我吗?”
  其实, 若林春澹看他一眼, 便会发觉异常。寂静的空间里, 男人眼底暗淡, 却伪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
  就好像,在等待最后的回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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