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苏南看见她做这些动作,也没说什么。
  别墅一楼,三个人,外面是雪,里面是静静燃烧着的木柴。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
  隋秋天也看了棠悔两三分钟*。
  苏南轻轻地说,“你们这样,蛮好的。”
  听到苏南的话,隋秋天有些茫然,她抬起眼来,看苏南一眼,又看这间她生活了很多年的、但自己八辈子也买不起的房子,再看棠悔睡熟了之后很温顺的脸,“可是表姐说……”
  迟疑了几秒,说,“说我们不是很相配。”
  她提起这件事,也再次感觉到了心间那种强烈的失落感。比刚刚没有得到全家福的消息要更失落。她现在知道,情感是不需要用比喻来描述的。明白自己爱一个人的话,情感会产生,会溢出,会变得很具象。不需要刻意感受,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但她跟苏南说这件事,也不是需要苏南给她回答。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失落的时候,和棠悔牵一牵手指,又觉得很满足。
  所以。
  没等苏南说话。
  她又看向苏南,像个小孩子等待考试成绩公布一样,期待的目光落到苏南脸上,问,“苏秘书,那你看来呢,你看来我们配不配?”
  苏南看着她的眼睛,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单纯得过了头的人。不过,她又看了看棠悔,想,一个单纯的傻子配一个聪明的傻子,应该是每一个人都要认可的真理。于是她缓缓动了动唇,吐出一个字,“配。”
  她对她说,“配得很。”
  隋秋天没有料到苏南会给出那么笃定的回答,以至于那个时候,她愣了很久,却也因此长长舒出一口气,露出一种不知所措,也隐约藏着雀跃和欣喜的表情。
  “那就好。”
  她虚虚绕着棠悔的手指,吸了吸鼻子,重复,
  “那就好。”
  -
  苏南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棠悔都没有醒过来。
  隋秋天也因此有了很多可以请教苏南的机会。
  她现在已经结束雇佣期,不再担任棠悔的保镖,住在这里也都是以“客人”的身份。
  她暂时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但某种程度上,她认为程时闵说得对,也许她是应该有自己的事业,这份事业不一定要和棠悔相配,毕竟要在事业上和棠悔相配,也挺困难的。但至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会让她完全依附棠悔,不会让她走出去,棠悔只能跟别人介绍——这是她的上任保镖小姐。
  住院这段时间,隋秋天突然多了很多空出来的时间,也在无聊的时候看过很多电视连续剧——
  一般到了这种情况,别人会问“为什么是上任”,紧接着,棠悔就会露出很尴尬的表情,对别人讲,因为她暂时没有新的工作。
  “苏秘书,我想找份新的工作。”趁这个机会,隋秋天向苏南请教。
  “这么快?”苏南很惊讶,“你不是才出院吗?”
  “也不是非要现在。”隋秋天看了眼棠悔,声音轻了下去,“就是觉得,可以尽快准备。”
  “但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当保镖,还可以做什么?”提起这个问题,隋秋天很茫然——
  她和当年从武校毕业的很多个学生一样,进入这个社会,都会发现自己与快节奏的生活格格不入,也没有很多的工作机会,被拦在很多可以坐在格子间里面的工作之外。如果不是棠蓉将她选中,她可能只能回到潮岛去当一个身体很健康的渔民。当然渔民没有任何问题,当渔民也不错。她在心里补充。
  只是——
  她现在想要待在棠悔身边,就不可以回去当渔民。
  “你不会……”
  苏南犹豫着问,“是想去给别人当保镖吧?”
  隋秋天张了张唇,想要回答——
  这个时候棠悔醒了。
  她的位置在她们两个后面,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有点模糊,“隋秋天?”
  隋秋天反过头去,握住她的手稍微紧了紧,第一时间对她说,“我在这里。”
  棠悔大概感觉到她还是那样牵着自己,稍微松了口气,
  “是不是到吃饭时间了?”
  “我还不饿。”隋秋天说。然后把她的手在掌心里握了握,给她把快要滑落下来的外套细细盖上去,又很紧张地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说,
  “棠小姐,听说人在睡醒的时候都会冷。你现在冷不冷?”
  棠悔低眉顺眼,顺势将脸靠在她伸过去的手臂上,摇了摇头。
  隋秋天被她靠着,就不再动。
  她挪了个位置。
  站到棠悔身侧,让棠悔可以靠在她腰侧醒瞌睡。
  棠悔大概是刚醒过来有点迷糊,感觉到她的靠近,就顺势往她腰边靠了靠,打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哈欠。
  隋秋天低头很谨慎地看她。
  也隔着一点空。
  护着她的脸,不让她因为瞌睡没醒过来就栽倒到另一边。
  这个姿势,隋秋天看起来挺别扭的,一只手往外微微张着,另一只手背在腰后。她像是一个那种,会为了主人棠悔随时调整自己身体的陪伴型机器人。
  当然,她自己大概也知道这种动作在别人看来过分亲密,所以那个时候,隋秋天一边努力站得很直,让棠悔可以靠得舒服一些。
  一边抬头看了眼苏南,嘴角很腼腆地敛了一下,对她做了个“嘘”的口型。
  她大概是不想让棠悔得知自己刚醒过来的样子被下属看到,到时候棠悔可能会有点不高兴。
  苏南看着这两个人从头到尾,寻找到对方又慢慢以一种无比和谐的姿态嵌合在一起的模样。
  又想起那一天,棠悔一个人坐在死气沉沉的医院里面,浑身是血哭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笑了笑,也朝正在努力向她发信号的隋秋天点了点头。
  -
  晚饭时间。
  江喜终于姗姗来迟。
  外面的雪还没有融,苏南今天待得晚,晚上可能又要留宿。
  四个人围着桌子吃了一顿饭。
  晚饭后。
  壁炉里的木柴烧了一天,终于慢慢变成了干瘪的灰。管家放完假从老家回来,给她们一人发了一小兜煮好的甜板栗。苏南和棠悔进书房谈事情。江喜帮着隋秋天一起,在客房的大床上多铺了一层被子。
  铺床之前。
  隋秋天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新眼镜摘下来,然后忍着模糊,在白色被子上像个盲人一样摸来摸去,找被子的四个角。
  旧的眼镜已经被棠悔拿走。
  她说她要扔掉,不准隋秋天再偷偷戴,到时候把眼睛搞坏。
  江喜看她摸来摸去都没摸到被角,很好心地找到一个脚,递到她手里,然后好奇地问,“秋天姐,你现在是在体会棠总的视角吗?”
  隋秋天动作停下来。
  她放下被角。
  在房间里面模糊地走来走去。
  把自己刚刚好好收到新眼镜盒里的眼镜取出来,重新戴上。
  “江喜。”她看清江喜的脸,直线直勾勾地,讲话却很罕见地弯来绕去,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我有什么新的变化?”
  “嗯——”
  江喜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人看起来更高兴了?”
  “也算。”隋秋天点头,然后又扶了扶眼镜,问,“但更具体一点的呢?”
  “具体一点的……”
  江喜大概不是那种会扫兴的人。
  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冷不丁来了一句,“我刚刚看到,你和棠总在桌子下面偷偷牵手了。”
  隋秋天愣住。
  “这算不算?”江喜挤眉弄眼地问。
  问完之后。
  她自己也捂着肚子笑得不行,甚至看隋秋天不说话,又问一遍,“这算不算?”
  隋秋天耳朵红红。
  她把戴上去的眼镜摘下来。
  再次很小心地收好,不再去看江喜的表情。
  “哎呀。”
  江喜凑过来,继续给她铺被子,脸上的表情还是笑嘻嘻的,“不过都偷偷牵手了,你刚刚吃饭的时候怎么还喊棠小姐?怎么这么生分呢?”
  “那不然喊什么?”这也是隋秋天觉得为难的。按理来说,她不是她的保镖,喊棠小姐,或者棠悔小姐都会显得生分。但直接喊名字,又好奇怪。毕竟棠悔比她大那么多。
  “一般不都会喊得亲热一点吗?”江喜在旁边,很随意地说,
  “像喊个叠字,或者是宝贝,宝宝,亲爱的,honey,mylove,姐姐之类的。”
  隋秋天闷着头铺被子,被子松松软软地拍到手上,像一块小蛋糕。她想,不晓得江喜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列举那么多,没有一个是她说得出口的。况且……
  “为什么姐姐也跟在那一串后面?”她侧头,扶了扶眼镜,问江喜,“姐姐不是亲人吗?”
  “是啊。”江喜和她站得分开些,把被子抖了起来,解释,
  “但现在都流行这么喊女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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