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然后,她对她说,
“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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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道别和隋秋天所设想的、所以为的,有着极大程度的差异。
在她以为的道别里。
她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和棠悔说上一句话。哪怕是只有一句,她都会用这次珍贵的机会,笑着对棠悔说——
棠悔小姐。
能遇见你,对我来说是像中了张超级大彩票那么幸运的事。
这是她准备好的道别语。
在这之前,她精心从很多句话中,挑选了最能代表自己心情的那一句。
但棠悔没有给她机会。
她在说完那三件事之后,就撑扶着墙面,跌跌撞撞地奔逃出去,好像再难以承受隋秋天的视线,好像再多看一眼,就会立马推翻自己说过的所有。
而遗憾的是。
隋秋天仍然是个普普通通的、被禁锢在病床上的人类,她无法突破麻药的限制,说出那句话,甚至在那时,也无法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太多波动。
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棠悔离开。
兀自安静地流了很多很多眼泪,也吐出很多口白色的呼吸。
像一座被定义为千万年都不会再爆发的死火山,却在有一天突然催动了海啸。
有一瞬间她没有任何由来地想,在很多故事里,白色都是一种悲伤的颜色。
她被棠悔留下来,然后发现,原来整个房间都是白色的。
之后,有另外一个人冲进这个白色的房间。
隋秋天以为是棠悔,想要奋力挣脱。
但不是。
这个人是穿了防护服的程时闵,她过来,紧紧抱住隋秋天的头,带着哭腔对她说,
“秋天,我带你回家。”
骤然,隋秋天挣脱的力气全都卸掉,她很安静地待在程时闵怀里,听着程时闵慌张地哭诉很多,最后失去力气,也再次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隋秋天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因为模糊中她看见——窗外竟然已经在飘雪了。
雪对曼市的孩子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但隋秋天看着那些缓缓在玻璃窗外打转的雪片,觉得这很像是假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因为在睁眼之前——她还在那个名字很像是饮料的游乐园里,躲在很晒很晒的太阳下面,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吃着冰淇淋。
但醒过来,她又感觉到真实的很冷。
所以她觉得自己变成一个糊涂的人。可能这也是棠悔认为她不再适合当保镖的原因。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着的那些时间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总之。
程时闵应该是把她从白岛带了回来,让她住在曼市一家医院的vip病房里面。
但她不知道——
程时闵是哪里来的钱付一天三千五百块的住院费。
不过,直到这场雪落下来,她都没有再见过棠悔、苏南、房思思和江喜……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就好像,在山顶的生活,只是发生在很遥远的、完全不真实的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
这些人都不见了。
只有程时闵在她旁边,很关切地摸摸她的头,问她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反应。
隋秋天摇摇头,说没有。
然后她嘶着声音问,“棠悔小姐呢?”
“你现在先好好修养,等出院了,我带你回潮岛。”程时闵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
好似自己根本不认识“棠悔”这个人,她变成一个隋秋天一觉醒来就失去记忆的人,自顾自地给她整理着被角,“等这场雪下完,我们就一起回家。”
隋秋天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也觉得她每天不工作在医院里照顾自己也很奇怪。
她问她为什么不去工作。
程时闵很平静地对她说,“因为我辞职了。”
隋秋天愣了愣,张唇。
程时闵躲开她的视线。
声音压得很低,
“你也辞职了,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必要去想的事。”
“为什么要辞职?”隋秋天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行为。
程时闵笑着摸摸她的头,“因为想跟你一起辞职回老家啊。”
“表姐。”
隋秋天躺在病床上,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不喜欢你这么做。”
程时闵嘴角的笑敛了一下,“你可能误会了,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知道你的意思。”隋秋天的伤还没有好全,多说一点话就容易冒冷汗。
但她还是一边咳嗽着,一边坚持把自己要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说下去,“你是你自己,我也是我自己。”
“我辞职,和你是不是辞职没有关系。如果你要跟着我一起辞职,我会觉得你很奇怪,也很不喜欢你这种行为。”
她躺在被子里面。
很温顺地对程时闵说,“我不想,而且本来也没有必要承担这种责任。”
程时闵沉默下来。她看着她,轻轻替她扯了扯被子,
“知道了,你先休息。”
隋秋天顺从地躺下来,但还是在程时闵离开之前,决心要和这位总是在自己面前显得别扭又矛盾的表姐,把话说清楚,
“你不需要因为当年没有阻止她们,就对我感到愧疚。”
“你当时也不过是个比我大几岁的小孩子,不是我的妈妈,不是我的监护人。”
“你对我没有责任,不需要弥补我。”她对安静下来的程时闵说,
“但我还是很感谢你——”
“能在这种时候照顾我,甚至是牺牲你自己的工作来陪我。”
程时闵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没有接,她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备注。
她看清了,隋秋天也看清了——是陈宝君打过来的电话。
“可是我已经是大人了。”隋秋天最近几天睡眠都很多,动不动就困,才说了几句话,她就已经掀不开眼皮,音量也变轻了下去,“而且,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
这句话落。
意识渐渐下沉。
隋秋天躺在温暖的被子里面,难以抵抗气温和身体的双重限制。
眼皮沉得有些掀不开,已经快要睡过去。
过了一会。
她听见程时闵吸了吸鼻子,站起来,拿着电话走了出去。
隋秋天呼吸均匀,意识也逐渐像一艘小船,沉进了水里。
不知道再过了多久。
她感觉到有人进来了。
这个人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好像是坐轮椅进来的,速度很慢,在隋秋天的病床边停了很久,像她飘在漫无边际的大海里中,遇见的另一艘小船。
她没有喊醒她。
也没有对她说一句话。
她静静看着她。
很久。
才犹豫地。
很慢地,过来摸了摸隋秋天的额头。
手指很凉。
像是被窗外的雪淋过,有些湿润。
不过这个人很慌张。
没等隋秋天察觉太多,就迅速抽离,也迅速拨动轮椅,离开了她的病房。
隋秋天这一觉睡了很久。
醒过来的时候。
她差不多已经忘记刚刚的事情,更难以分辨,那究竟是一场梦,还是一场恍惚中的错觉。
程时闵没有在病房里。
病房里很空荡,只有一个之前经常在vip病房巡房的医生,她过来给隋秋天查体,测体温。她的手心很温暖,和刚刚的感觉很像。
应该就是这个医生了。隋秋天安静地想。
医生看到她睁开眼睛,表情温和地对她笑了笑,“可以再睡一会。”
隋秋天听话地闭上眼睛。
“不过你姐姐呢?”医生像是随口闲聊,提起这件事,
“今天怎么没有看见她过来?”
“我的姐姐?”
隋秋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清清楚楚地看见医生的脸,不是她想要看见的那个人,也看见窗外飘荡着的大雪,看上去让她感觉很冷,也不是她以为的天气。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摇了摇头,又觉得冷。
便往被子里钻了钻。
侧躺着,背对着医生,打了个很小的哈欠,动静比窗外面落下的雪片还要小,
“她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爆哭][爆哭][爆哭]这章写的时候要哭晕咯
55「新-平安符」
◎“不要再想起我们这些人了。”◎
这场雪下了很久,久到这个冬天都像是快过去了。而隋秋天认为,自己应该要蛮生棠悔的气。
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
能让棠悔在这段漫长的住院时间里,没有来看过她一次。
不过,如果只是出于这个理由生气,会显得她太小气。
所以她又想——
可能是因为她很担心棠悔。
那个危险而迷乱的黑夜发生太多事,棠悔摇摇晃晃地撑着身体离开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在清醒状态下见过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