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怎么还这么久?”苏南大惊失色。
她看起来不会同意。
最近苏秘书的性格变化很大,不像以前那么沉稳了。
可能是因为隋秋天要走了,她放开了自己。
隋秋天想了想,决定去找坐在她对面,和她隔着差不多有三四米距离的梁秘书。
“你等等。”苏南用两根手指拉住她。
却又在她回头之后很快松开。
也和颜悦色地端着咖啡问,“你先和我说下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苏秘书。”隋秋天尽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如果你没有很忙的话,我想让你最近帮我去一趟保镖公司,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她考虑到自己这个请求有些无理,又补充,“我可以把我当天的工资都给你。”
苏南沉默地看她一会,尽管已经有所收敛,但眼神里仍旧有很多的不解,
“隋秋天,你老实告诉我,你平时是不是会到处给福利院老人院捐款啊?”
隋秋天没说话。
“算了算了。”苏南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反正我不帮你,你也会找其他人去是吧?”
“你怎么知道?”隋秋天惊讶过后点了点头,“我目前是这么打算的。”
“那我得去找棠总看看可不可以请假。”苏南说,也提醒她,“如果她不同意,我可能就没办法了哦。”
“好的。”
隋秋天没想到她会同意帮忙,稍微松了口气,“麻烦你了苏秘书。”
“不麻烦。”
隋秋天看起来是真的很想要为棠悔找到一名合适的保镖,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最大的阻碍是棠悔本人。以至于苏南都不再忍心推拒,“反正给棠总找保镖,也是我份内的事。”
虽然苏南这么说,但隋秋天还是向对方说了声“谢谢”。
苏南也没再和她说更多,在快要下班之前敲门。
进入董事长办公室,看到棠悔直视着自己的双眼,她硬着头皮说,
“棠总,秋天,秋天保镖她,她请我帮忙去一趟保镖公司。”
出乎意料,棠悔并没有露出和那天一样的表情,也没有太在意她对隋秋天颇为怪异的称呼,而是变成那个很礼貌的上司,询问,“要在什么时候去?”
“明天下午?”苏南试探着问。
“好。”棠悔直接答应,“你去吧。”
这和苏南在进来之前想的不一样。她怔了片刻,忍不住问,
“那我真的要带保镖回来吗?”
“隋秋天是怎么说的?”棠悔耐心地问。
“她说,如果有合适的就让我帮忙带资料回来,然后会补一天工资给我。”苏南稀里糊涂地回答。
“可以。”棠悔点头,声音沉下来,“不过让她补的那天工资,用奖金给她补回去就好。”
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
一时之间,苏南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棠悔怎么想了。
她这到底是想让隋秋天找到新的保镖,还是不想?
“还有什么问题吗?”棠悔注意到她的静默,主动问了一句。
“啊?没有。”
苏南马上否认。
却又在出去之前,迟疑几秒后,忍不住喊了一声,
“但是棠总——”
“怎么?”棠悔平静抬眼。
苏南迟疑片刻,还是将自己以为的那件事实说出了口,“其实我觉得,如果你不想让秋天走的话,可能只要说一句话就好了。”
说实话,她不太明白,以隋秋天一心只为棠悔着想的性子,可能只要棠悔一句话,隋秋天就会毫不犹豫地留在她身边。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搞得这么复杂?
“我知道。”棠悔没有否认她的话,“我知道只要我说,她可能就会当作命令来服从。”
也知道,可能只要她开口挽留,隋秋天可能就会在挣扎过后,抛却所有犹豫和迟疑,答应她的要求。就像今天,她答应和她一起吃饭一样。
“隋秋天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的。”棠悔冷静地说,
“可能我说什么,她就会相信是什么。”
甚至从来都不会对她有任何怀疑。
“可是这没有意义。”
棠悔说。
停顿片刻。
又像是在对某个死不悔改的人强调一样,轻声重复,
“苏南,这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棠悔开口,让隋秋天再在她身边,又留了下一个七年。
可能以隋秋天的性子,也只是又相当固执地以“保镖”的身份守在她身后,像现在这样始终不肯逾矩。
棠悔深知这一点。可她也知道——如果她真的毫不留恋地放隋秋天离开,隋秋天并不会像她以为的那样,会真的以“保镖”之外的身份安心和她相处。
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渴望得到的东西几乎没有重叠。
虽然棠悔很不想承认。
但说到底,的的确确是因为棠蓉,她们才产生某种短暂而并不紧密的联结。
一旦某一天失去这层联结,那光是山顶到山脚那短短一段路,就可以将隋秋天和她隔得更远。
可能以后,当棠悔坐在办公室里,开那些永远开不完的会议、或者是出那些永远都出不完的差的时候,隋秋天收拾行李离开她,渐渐抛却她给她留下的印迹,重新染上一个新的人的气味。
或许她会和新的人交谈甚欢,会每天一起吃饭,散步,聊最近新出的电影,在假期的时候约好去海边,共同养一只猫或者狗,再和彼此说早安,午安,晚安。
而棠悔离她太远了,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陪她完成这些很小很普通的事情。
所以棠悔毫无办法。
长到三十多岁,她的朋友,伙伴,亲人,职业,爱好,生活习惯,欲望,甚至拥有的所有一切,都是从棠这个姓氏中继承而来的。
只有隋秋天不一样。
她是棠悔自己想要的。
但实际上,棠悔可能根本不懂得和人相处,也不懂得如何处理自己快要满掉的欲望、卑劣和羡慕,更不懂得,要如何用正当手段挽留一个人。
当然,如果到了最后一天。
有必要。
她想自己还是会用回之前的老手段,示弱,欺骗,甚至用自己最不想要的“命令”进行挽留。
但现在,她感觉到茫然,无措,却也只想装作毫无负累地、也贪心地多喝几杯隋秋天为她倒的热水。
“就这样吧。”棠悔说。
苏南迟缓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棠悔“嗯”了声。
苏南看着棠悔在黄昏下冷静沉郁的眉眼,忽然有短暂的片刻觉得——
虽然她的确不喜欢跟这位上司相处。但有的时候,棠悔是可怜、悲伤,也落寞的。
但很快。
苏南意识到自己最好不要在心里擅自腹诽上司,便迅速驱赶这个想法。
也就是在这时,棠悔仿佛察觉到她还在办公室逗留,收回目光,跟她说,“你可以下班了。”
“好的棠总。”苏南回过神来。
便退了一步。
但还没来得及转身。
棠悔又喊住她,嘱咐,“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帮我接任何人的饭局邀请。”
苏南自诩自己是个专业秘书,不会对上司的想法多加询问,况且她刚刚就已经多问了句。这次,怎么说也没办法继续多问。
她答应下来。
转身。
便透过百叶窗看见——
黄昏时刻,夕阳通红。
隋秋天坐姿笔挺地坐在工位上,很有序地收拾自己带来上班的那些物品。
把所有东西都装进去之后,她拉上拉链,怀抱着那个不让她碰的黑色公文包,手里紧张捏着那个生怕她要买同款的眼镜小狮子吊坠。
明明看起来那么高一个人,这时候又好像一个放了学等待家长来接走的小学生。
苏南看了她一会,没办法不会想笑。但意识到棠悔在自己身后,她很快憋住。
而这时,隋秋天抬腕看了眼手表,也有些好奇地往百叶窗里看了一眼。
结果和苏南对上视线后。
隋秋天僵硬地挪开视线,有些掩耳盗铃地把自己手中的黑色公文包放下来。
像是在竭力证明——
她并没有想要把事情都推给苏南,然后自己迫切下班的意思。
大部分时候,苏南作为一个不理解“天使”行为的普通人,都不是很能搞懂隋秋天的想法。
“无论是早饭,中饭,还是晚饭,都不要替我应任何外出饭局。”在她重新迈动步子时,棠悔出了声。
苏南停住脚步,看了眼棠悔。
当然。
她身后这位心思向来深沉、也令人摸不透的上司棠悔,也一样让人搞不懂。
棠悔没说更多。
苏南出声应下,再转身,她看到隋秋天朝里面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