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放在了长椅中间。
  甚至还很不小心地。
  用自己的皮质手提包碰到了棠悔的腿侧。
  但很快。
  女士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些惊讶地说了声“抱歉”,然后将手提包挪开了些许。
  棠悔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隋秋天却因此注意起了这一点。
  手提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再加上船体摇晃,便总是滑来滑去。
  也总是不小心滑到棠悔这边。
  棠悔像是有所察觉,没过多久便蹙起了眉,看起来很不舒服。
  隋秋天替这位女士扶了好几次包。
  最后终于没有办法。
  走到女士面前,板着脸说,“不好意思女士,请问你的手提包可以放下去吗?”
  “啊,不好意思。”女士没有把报纸拿下来,仍旧挡着脸,语气很漫不经心,
  “你要坐吗?有人要坐的话我就拿下来。”
  隋秋天抿唇。
  看了眼棠悔。
  女人安静坐在长椅另一端。
  姿态优雅。
  尽管腿边不属于她的手提包显然占据了她本应该有的空间。
  她也没露出什么不快,而是始终维持着得体和礼貌。
  ——像上个世纪西方老电影里,戴着宽大檐帽,仪态端庄,却因为本性过分善良,以至于经常被不法分子使计欺负的盲眼公主。
  保镖隋秋天看不下去。
  她不想让公主因为这种事而不舒服。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走到棠悔面前,小声说了一句,“棠小姐,这位女士不肯拿包下来。”
  意识到自己这很像告状。
  她及时切入正题,“所以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棠悔寻着声音过来。
  大概觉得她这样反反复复的行为很奇怪,但还是很宽容地微笑着说,“好啊。”
  得到准允。
  隋秋天坐了下来。
  她让看报纸的女士把手提包拿了下去,自己坐在两个人中间。
  坐姿笔直,绷紧下巴。
  整个人尽量坐得靠外一些,为棠悔留足空间,也不会离旁边这位女士太近。
  像一杆旗帜。
  但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一回事。
  也担心自己碰到棠悔。
  于是旗帜隋秋天拿起上船之时收到的宣传单,一边坐姿端正地浏览。
  一边挑着重要信息向棠悔进行说明,为对方解乏。
  “棠小姐。”看到宣传单上偌大的船身图时,隋秋天愣了半晌,
  “原来这艘游轮叫‘秋天号’。”
  “是吗?”棠悔大概也有些惊讶。
  “对。”隋秋天点头,然后又仔仔细细地看起宣传单来,
  “不过它的前身是‘春天号’,因为游轮的主人为了在上面举行婚礼,所以将前身拆了重建。现在这艘是一比一复刻版,只在她和她妻子的蜜月旅行地点航行。”
  说到这里。
  隋秋天目光下落。
  突然在宣传单上看到了某个她目前需要的关键信息——
  嘉年华心理诊所。
  祈随安,133****4466.
  “游轮主人的妻子是一名心理医生。”
  隋秋天为棠悔总结宣传单上的内容。
  也想起在第二次检查之后,棠悔就没有提起过要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觉得这是个旁敲侧击的好机会,便稍微侧了头去看棠悔,
  “看上去还蛮厉害的。”
  棠悔没有接话。
  隋秋天又说,“听说治好了不少难治的人。”
  棠悔侧脸,稍稍瞥了她一眼。
  但很快便移走了。
  隋秋天只好继续浏览。
  然后找时机说,
  “这上面说收费也不贵,而且游轮主人也会为有需要者提供公益援助。”
  当然,这和棠悔没什么关系。
  隋秋天略过这一条,“而且这上面还印了不少好评,南梧的虞小姐说这位祈医生很会种花,南广的裴小姐说会将这位祈医生愿意推荐给自己的好朋友,西雅图的明小姐说这位祈医生会通灵……”
  读到这里,旁边传来一声笑。
  不是棠悔,是那位正在看报纸的女士。
  隋秋天也觉察到不对。
  这才看到括号里小字,清清楚楚写着“友情提示:请各位相信科学”。
  “好吧。*”隋秋天看了眼旁边抖动的报纸,又看了眼宣传单,
  “有位童小姐还说这位祈医生很会开船。”
  这位心理医生好像还蛮神奇的。
  隋秋天看向棠悔。
  很小声地说,“这位医生的简介看起来确实还不错。”
  棠悔手上撑着盲杖,隔着海风望了她一会,“隋秋天。”
  隋秋天正襟危坐,“我在的棠小姐。”
  棠悔静了半晌,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很容易被骗?”
  隋秋天唇角平直,只能承认,“我知道。”
  棠悔“嗯”了一声。
  吹了一会风,大概是怕她以后会出什么问题,又嘱咐她,
  “印在宣传单上的东西都不要信。”
  也是。
  隋秋天思考半晌。
  觉得这很合理,便把宣传单折了起来,不过棠悔的眼疾的确现在检查不出什么病理性因素来,劝棠悔尽快去接受心理治疗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她观察着棠悔的表情,又想开口。
  而在这个时候——
  旁边那位一直在阅读报纸的女士率先出声了,“虽然是广告。”
  女士将报纸拿下来。
  相当规整地整理好,然后向隋秋天递出一张名片,
  “但也不是不可以来试一试。”
  名片与宣传单上印的信息一致。
  隋秋天接过那张硬质名片。
  再抬头。
  便也才看清这位女士——
  面容随和,五官看起来,大概是会让人觉得很漂亮的那种。
  但隋秋天看不太出来。
  她只关心这位心理医生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便问,“你就是那位治好过很多人的心理医生?”
  女士微微颔首,“是我。”
  虽然有广告的嫌疑。
  但隋秋天还是第一时间想到棠悔的眼疾,况且这么久了,她除了查资料之外,也没有机会面对面与心理医生交流,思考片刻后,便谨慎地开了口,“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女士点头,语气随和,“愿闻其详。”
  隋秋天双唇分开,刚想说些什么。
  而也就是在这时。
  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咳嗽——
  她急忙转过身去。
  便看见棠悔在海风中有些苍白的脸色。
  “你没事吧棠小姐?”隋秋天当下便有些愧疚。是她失责,与别人交谈太多,反而没有注意到雇主的动向。
  棠悔摇了摇头,“可能是海风吹多了。”
  话落,她又没忍住咳嗽起来。
  隋秋天没找到其他厚衣物。
  便有些心焦。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
  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把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棠悔肩上。
  “棠小姐你放心。”隋秋天强调,“这是我出门之前洗过的新外套。”
  棠悔轻“嗯”一声。
  便顺从地披上她的外套。
  却又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咳嗽,微微佝偻着细瘦的背脊,看起来有些难受。
  “要不我先带你进舱房吧棠小姐。”隋秋天匆促站了起来。
  棠悔脸色苍白地点头,“好。”
  她扶住隋秋天的手腕。
  站了起来。
  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还在长椅上的心理医生。
  “怎么了棠小姐?”隋秋天手里还拿着刚收到的名片。
  棠悔目光下落。
  瞥过她手中的名片。
  声线放得很柔,与攥紧她手腕的力气形成鲜明对比,
  “你和这位女士,是不是还有话没有说完?”
  隋秋天这也才想起,自己和这位叫作祈随安的心理医生还未交流完。
  便又回头。
  有些抱歉地对祈随安说,
  “不好意思,祈医生。”
  “没关系。”祈随安微笑着,再次展开了报纸,“你们请便。”
  -
  高档舱房是两人间。
  隋秋天小心翼翼地将棠悔扶到床边坐下,忙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调试好可以入口的、不会烫人的温度。
  才给她端过来。
  棠悔摸索着接过船上的一次性水杯,习惯性地用双手紧紧端着——
  这是她作为盲人的习惯。
  因为很多时候没有安全感,所以端什么东西,都会抓得很紧。
  她微抿了一口。
  目光很散地投在地上。
  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比在甲板上时缓和许多,恢复了些许血色。
  安静地喝了几口后,她像是好过一些,便出声喊她,“隋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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