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奥丽莲娜沉默的时候，马特也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他有信心能够接住她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然而——
她一句猝不及防的“马特，我觉醒了”让后者顿时傻在了原地。
马特：“你……觉醒了？”
他看到她点了点头。
之后每说一句话，便朝他走近了一步。
“我的固有能力是预知，在预知梦中，我被你杀了44次。”
“为了杀死你，为了迎来这一刻，我在预知梦中死了189次才找到了活下去的生路。”
她幽幽地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像是现实的身体也被困在了无限重置的死亡轮回中，逃不出来了。
“你知道吗？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能来见你。”
“为了能来见你。”
“为了能来见你。”
“为了……杀死你。”
她压在了他的身上。
刀尖距离他的心口……
只剩下最后一厘米。
对于死亡的恐惧逼疯了马特。
他拼命挣扎，身体却因为她的神术而动弹不得，但没有被束缚的尖叫声惊醒了整座森林。
“这不公平——！！！”
“现实的我什么都没有做！杀你？别说杀了，我连打骂都没有过一次！”
“我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马特是临死前本能地负隅顽抗，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把自己逼疯的情绪，于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奥丽莲娜在听过之后，沉默片刻，居然点头回应了一句：
“你说的有道理。”
马特大喜：“所以……！”
奥丽莲娜离开了他的身边，重新回来时，带来了副队长的随身小刀。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高高在上的神情如同普济人间的救世主，她随后一丢，小刀落在了他的手边，又解除了神术，最后平静地对他说：
“刺我吧。”
马特愣住。
他看着手边的小刀，忽然不知所措。
见他不动手，急躁起来的人变成了奥丽莲娜。
她跪在了他的身边，把小刀硬塞进了他的手里，大声地命令他：
“刺啊！”
马特觉得她疯了。
她可能真的疯了。
奥丽莲娜：“快刺啊！快刺啊！快刺啊！”
奥丽莲娜：“你不刺我，我要怎么杀了你啊？！！”
奥丽莲娜：“快点刺啊——杀死我啊——！！”
耳边全是她尖锐刺耳的嚎叫，马特同样被逼疯了。
他被逼得啊啊尖叫，当被她握着手，小刀往她身上刺去之后——
全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马特的心脏悬到了嗓子眼时，他看到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奥丽莲娜：“现在……我可以继续了吧？”
……
马特伤得很重。
即使不用她动手，只要放着不管，他都会很快死去。
但奥丽莲娜没有这么做。
就像是他曾经44次毫无犹豫杀死她的那样，奥丽莲娜也没有丝毫迟疑地把匕首送进了他的胸口。
睁着眼睛，他很快便没有了呼吸。
可在这一瞬间，比起满足，奥丽莲娜感受到的是深深的空虚。
于是她拔出匕首，又再次刺入。
“去死吧。”
“噗呲”
拔出匕首，又再次刺入。
“去死吧。”
“噗呲”
似乎反复重复这个动作，一遍又一遍听到那让人感到治愈的“噗呲”声，能让那颗空落落的心逐渐变得充实，奥丽莲娜一次又一次地把匕首拔出，一次又一次用尽全力地刺下去。
当那种让人怅然若失的空虚感终于消失了的时候，跪坐在地上的她昂首望天，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她把马特的手臂拉直，然后自己躺了下去，睡在了他的臂弯里。
“太好了。”
“今晚终于能做个好梦了。”
……
……
“晚安，马特。”
第39章
圣骑士团第十分支失联超过八小时后,总司令部怀疑其遭到了埋伏，于是派出了距离他们最近的分支进行搜救和接应。
昨夜的回声森林似乎是恶魔的游乐场。
最让他们震撼的，是在找到候选圣女奥丽莲娜和第十分支队长马特的那一刻——
眼前一幕的震撼无法以言语形容。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被找到的时候,奥丽莲娜已经抱着马特的尸体睡了一夜。
睁着眼睛死去的马特的胸口全是刺伤,渗出来的血污吸引了爬虫和嗡嗡乱飞的苍蝇，可睡在他臂弯里的奥丽莲娜似乎对一切毫无察觉。
如同睡在母亲臂弯的婴儿,轻微起伏着的胸膛证明她还活着。
好不容易找到了幸存者,搜救队员反而加强了警备，直到队长到来,才有所行动。
“队长,发现候选圣女奥丽莲娜,如何处理？”
对于奥丽莲娜的处置,搜救队长显然早就得到了上头的指令。
“作简单治疗后，以生擒恶魔的规格押送回神圣都。”
“现在……”
他心情沉重地望向森林深处。
“继续搜救。”
半天不到的时间，搜救便结束了。
因为尸体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搜救队很快找齐了所有人,最费劲的部分反而是寻找躲到了山洞里的地区牧师。
队长立刻向总司令部传达了此次搜救的结果。
除了候选奥丽莲娜,以及一名当地的牧师幸存,圣骑士团第十分支——
全军覆没。
……
……
圣骑士团第十分支全军覆没是重大消息。
即便教会刻意封锁消息，风声还是传到了最前线去。
于是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是在远征战打得最激烈的时刻,夏佐当即撤下前线，抛下还没有结束的战争,连夜赶回了神圣都。
奥丽莲娜没有被送回圣女殿,而是单独被关押在大神殿的一座小栋。
小栋正处于镇魔圆环阵的中心,另有十余名圣骑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换岗看守。
而曾经负责苏菲亚死亡事件的神官安布鲁斯，挡在了夏佐的前方。
安布鲁斯：“她还没有醒过来。”
安布鲁斯：“无论是会见异教徒,还是被恶魔的化身，你都需要得到上面的许可。”
夏佐的眉心似乎从得知奥丽莲娜出事的那刻开始便没有舒展开过，此刻，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安布鲁斯，因为没怎么喝过水而变得沙哑的话音是最后通牒。
“滚开。”
像是从牙缝间硬挤出来的两个字让在场所有人如临大敌。
安布鲁斯知道没有人拦得住他。
他呼出一口气，抬手放行，避免了一场干戈。
安布鲁斯：“进去吧。”
追着夏佐的大跨步走进小栋之后，安布鲁斯看到那个让外面所有人都感到恐惧的男人，用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动作，轻抚昏迷女人的脸侧。
这种巨大的反差给安布鲁斯带来了心灵上的震撼，连准备好的话都是慢了几拍才说出口。
“……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第一次的审问，教皇容许你旁观。”
夏佐：“审问？”
安布鲁斯：“候选圣女奥丽莲娜，需要为勾结恶魔，谋害圣骑士团第十分支的特大恶性杀人案件……”
“负全责。”
……
昏迷了大半个月的奥丽莲娜终于在四天后苏醒。
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背靠枕头喝水的样子，跟安布鲁斯第一次见到她时很像。
柔弱、恬静、易碎——让人丝毫无法把她和谋杀二十人的杀人魔联系在一起。
看着她慢慢地把水杯放下，背对教皇和圣殿骑士的神官安布鲁斯，准备开启第一次的审问。
他正准备开口之际——
他看到她挑了一下眉。
然后对他莞尔笑道：
“我们又见面了。”
安布鲁斯的手臂顿时冒出了一片鸡皮疙瘩，后背发寒。
这一刻，当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挑衅，他有一种预感——
今天的审问……
恐怕并不会顺利。
……
……
安布鲁斯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本来以为，面对“对于你勾结恶魔，谋害圣骑士团第十分支的特大恶性杀人案件，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地方”的指控，奥丽莲娜会矢口否认，又或者会像之前那样，编造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唯独没有想到，当这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控诉摆在她的眼前时，她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接着便转首望向了窗外。
声音柔软的，比羽毛还要轻。
“现在是晚春了。”
“又到了紫藤花开花的季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