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奥丽莲娜整个人被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夏佐：“为什么？”
他又变得陌生了。
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沉静，像是海面，危险的旋涡藏在了看不到的地方。
见她不吭声，夏佐又往她的方向逼近几分。
炽热的掌心像是滚烫的钳子一样，带着固执，又不甘心，牢牢锁住了她，似乎不得到个能被说服的答案誓不罢休，仿佛只要十指相扣，他们便会永远纠缠在一起。
“奥丽莲娜。”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迎着他发红的双眼，奥丽莲娜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像不是。
“你今天也会去大神殿领鞭子吗？”
在他错愕的注视中，她平静地解释道：“这就是原因。”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忠于父神，忠于教会。”
“可我不是。”
“我忘光了教义，舍弃了教会，而现在，我要抛弃你了。”
“夏佐，放开你不应该再继续握着的手吧。”
当愕然的神色渐渐散去，夏佐终于松开了她。
奥丽莲娜以为他是认清了现实，刚想开口，却见退开了几步的他按着额头，神色庆幸无比。
他笑着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头发被他的大掌揉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奥丽莲娜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她开始隐隐意识到……
一直以来，她可能误会了什么。
正茫然的时候，夏佐再次出声了。
“听好了，奥丽莲娜，我确实会在抱着你睡觉的第二天早上去主动接受惩罚。”
“但那并不是因为教义。我的人生中也从来没有一秒钟的时间对教会忠诚过。”
奥丽莲娜：“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自己亵渎了你。”
奥丽莲娜愕然：“……什么？”
琥珀色的眸光温柔又夹着无奈。
“奥丽莲娜，我好像比我自己得知的还要喜欢你。”
之后，他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而这么多的话，无论是哪一句都让人无法控制地心动。
“我看起来很冷静吗？”
他重新牵起了她的手，牢牢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即便她下意识缩手，夏佐也没有放过她，而是强迫她去感受那强而有力的心跳。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不能言说的暧昧。
“仅仅是看着你，牵着你的手，都会让我心跳加速。你大概不会想知道……每天晚上，你睡着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被什么样的垃圾念头所充斥。”
他空出的另一只落在了她的肩膀，灼热的掌心好像让她害怕得抖了一下。
当察觉到了她的颤抖，他不是选择收回手，而是进一步向她逼近，总是沉静的眸光此刻缱绻缠绵，几乎眉心相抵。
于是温热的鼻息与沙哑的低语拂在了她的脸上，令人面红耳赤。
“我想用力拥抱你。”
“想疯狂地亲吻你。”
“想做那该死的本能逼我去做的所有事。”
落在她肩膀上的手开始往上，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禁止她的视线往下，而只能抬头看着他。
“所以我应该接受惩罚的，你那样单纯地信任我，允许我接近你，我却带着肮脏的想法抱着你。”
“你以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只心疼你、只在意你一个人吗？”
他顿了一下，直到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才终于再开口——
“奥丽莲娜，因为我喜欢你。”
琥珀色的眼瞳里仿佛烧起了一团浩大而盛烈的火。
“我喜欢你。”
“奥丽莲娜，我真的喜欢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着和沉静压抑的神色并不相符的热切爱意。
但在他的眼睛里，奥丽莲娜恍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要灼烧起来了。
她甚至记不清他到底说了多少次我喜欢你。
可是……
当夏佐对她说，一切都是误会，请她不要再提分开的时候……
奥丽莲娜没有吭声。
因为即使解开了误会，事情也依旧没有解决。
他们还是会一步步走向预知梦中只有悲剧的结局。
甚至那结局会因为他的眷念而显得更加悲惨。
夏佐以为奥丽莲娜的沉默是因为不相信他，于是思量片刻，最终开口问道：
“娜娜，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她默了默，应了声好。
……
故事的开端都是相似的。
似乎每一个不平凡的人生都是以苦难作为开端。
夏佐从边境村庄的小少年一步步成长为名震一方的圣殿骑士，便是始于一次恶魔的突袭。
那次恶魔突袭带走了他的亲人，也几乎毁掉了整个村庄。
一夜过去，爱与温情皆成过往，只留下废墟和仇恨在他心中。
举目无亲的夏佐被首都的贵族收养了。
可贵族收养他的目的不是出于慈善。
精打细算的上层人士时不时会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以慈善之名投资，把他们送去学院或神殿，寄求将来为家族增光添彩。
因此夏佐被收养了的不久之后，便被送到了神圣都的神殿里学习。
为了培养出对教会忠诚的战士，洗脑是所有教育开始前的第一步。
被送进神殿的孩子大多年幼，价值观尚未完全定型，像是一块块黏土任人揉捏定型。
唯独夏佐一身反骨，成为了唯一一个不服管教的“失败品”，于是他和其他的瑕疵品一同被送进了被列为禁地的圣殿，开启了试炼。
“圣殿”像是横插在人世间的另一个空间，不定时变换的生存环境没有最恶劣，只有更恶劣。
为了争夺稀缺的资源，一同进入圣殿的孩子从结伴同行到互相残杀。
即便最终只剩下一个人，如果不能找到出去的“门”，他依然会死在圣殿之中。
幸运的是，夏佐不但在圣殿中活了下来，更是找到了离开的方法，成为了近五十年中，唯一一个从圣殿里走出来的人。
便是在他离开圣殿的那一瞬间，父神的光辉照耀在他身上，他成为了当世绝无仅有的圣殿骑士。
“……这就是我的故事。”
“所以，娜娜，我绝无任何可能忠于教会。如今不过是和他们合作，共同猎杀恶魔，才继续留在了这里。”
听完夏佐的故事，奥丽莲娜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抿嘴的样子似乎是在忍耐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确实是想要哭的。
为夏佐。
为自己。
为那让人无可奈何的宿命感。
犹如困兽犹斗，她在用最后的一口气挣扎：
“……你恨恶魔。”
夏佐：“我与它们的战争至死方休。”
于是，奥丽莲娜知道，她在连续做了几百个噩梦之后，终于且好不容易迎来的一场美梦……
现在必须要完全醒过来了。
又是深深呼入呼出了一口气，奥丽莲娜对他眨了眨眼睛，莞尔笑道：
“走吧。”
“现在去大神殿吧。”
“去见教皇。”
……
……
奥丽莲娜昨晚做了一个预知梦。
梦里的她去到了新的地方，回避了死亡的结局，得到了最好的未来，却唯独不见夏佐的身影。
梦醒之前，她还可以抱着侥幸的心里，假装不知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但现在……
好像不清醒过来不行了。
……
既然梦醒了，就应该要分别了。
第32章
听到她的话,夏佐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当无论是后颈还是手心都渐渐离开了他的体温……
奥丽莲娜听到他应了声知道了，然后说……
“走吧。”
……
直到坐在大神殿的休息室，等待教皇的到来,他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可夏佐又似乎不完全是对她失望了。
此时此刻,他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眸光沉沉地注视她。
他的目光充满了压迫感。
就算奥丽莲娜刻意想无视他,可他强烈的存在感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强硬地按着她的脑袋，逼迫她直视他。
奥丽莲娜抿唇,硬是转开了脑袋,视线集中在窗边鲜花投落在窗台上的影子。
她知道,当影子完全消失,教皇便会推开休息室的门，出现在她的眼前。
而现在，很快就要到那个时间点了。
很快了。
奥丽莲娜收回了视线。
重新望向了那个眼睛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离开的男人。
“夏佐。”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湖面,奥丽莲娜看到他的眸光微动了一下,之后那目光的重量变得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