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疯了吗?
  为什么脚下的地不能裂出来一条口子让她钻一钻?
  事到如今,谈丹青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
  只有一招——
  转身就跑。
  看着谈丹青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又在他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刻,转身就跑。
  绪东阳确认这一切真不是他做梦做多了出现的幻觉后,立刻气炸了。
  他没看错。
  也没白日做梦。
  谈丹青就在他家门口。
  他垃圾不扔了,鞋也不换了。
  穿着一双棉布拖鞋就冲了下来。
  “谈!丹!青!”
  谈丹青飞快跑到车前。
  慌慌张张间,锁车和解锁两个键按错了。
  车门怎么也拉不开。
  她浑身发抖。
  无地自容。
  怎么就被绪东阳发现了?
  现在绪东阳要怎么想她?
  分手是她提的。
  甩人的时候那叫一个潇洒。
  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就被逮到在前任门口哭丧。
  换谁都觉得晦气吧。
  谈丹青本来真不想哭。
  但现在实在是眼眶里进了沙子,眼胀,有阳光在咬她。
  太丢人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姥姥家在太平洋……
  谈丹青狠狠咬着嘴唇,背身刻意不看绪东阳的脸。
  刚刚绪东阳开门时,门露出一条缝。
  一瞥而过,她似乎看到了一双女人的鞋。
  她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但无论她有没有看错。
  他们都已经分手很久了。
  绪东阳完全可能交新女朋友。
  可能还是和他一样的同龄人。
  如果这样,她现在出现在他门口。
  不是自取其辱?
  她能吃苦,很能吃。
  让她吃什么苦,她都没问题。
  但她受不了丢脸。
  “谈!丹!青!你给我站着!”
  绪东阳的大吼惊雷似的在身后炸响。
  千钧一发的时刻,谈丹青终于拉开车门。
  就在她要上车时,绪东阳一个跨步就迈了过来。
  大手一拍,将她好不容易终于拉开车门给她重重拍上。
  “谈!丹!青!你!什!么!意!思?”绪东阳气得鼻翼翕动。
  谈丹青抓着车门把手,像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幸亏她借的车不是特斯拉,还有把手给她抓。
  “路过。”谈丹青背过身,用手背敷衍地将脸上的眼泪一抹,微微昂起下巴,一脸风轻云淡地说:“开错道了,过来转转。”
  “路过?你路过路过到三楼。”绪东阳说。
  谈丹青被戳破了,着急地反呛回去,说:“这我快乐老家,还不许我回来看看?”
  “好,你回家看看,”绪东阳永远都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然后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猛地戳破,“那你在门口哭什么?”
  她脸上挂着的眼泪是最大的铁证,谈丹青再也想不出搪塞的借口,她用手背捂眼睛,“没有!你看错了。”
  “我看错了?”绪东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熟悉的高温又蔓延开来。
  太久没有相见相处,她都忘了绪东阳的体温有多炽热。
  像大西洋温热的暖流,流经之处,密匝匝漂浮着的坚硬冰川,逐一融化。
  他强硬地将她的手挡了下来,逼她露出发红的眼睛。
  他直直地盯着,这双此后只在梦里出现的眼睛,冷冰冰地说:“谈丹青,你是觉得我瞎吗?”
  谈丹青的眼眶更红了,她双手又被绪东阳抓着,想遮都遮不住。她眼睛雾蒙蒙地,恨得直咬牙,说:“我哭个屁!我要哭也是后悔房子卖你卖便宜了。一卖给你就涨价,换你你不哭?”
  “谈!丹!青!”绪东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他被谈丹青气得胸口疼,肺叶灌不进一丝活气。
  如果他有一天英年早逝,一定是被谈丹青给气死。
  真是差这点钱吗?
  她谈丹青是差这点钱就坐在人家家门口哭的人吗?
  她就是……
  就是……
  “学,学弟?”
  “阳哥?”
  “绪东阳?”
  “小谈?”
  “丹青姐?”
  “谈丹青?”
  魏帆学长、王越桓、还有一众学长学姐,双双拎着购物袋,在他们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空气尴尬得好像有三个黑点飘了过去。
  两人明显看起来都红着眼眶。
  绪东阳紧紧攥着谈丹青的手腕,谈丹青则一脸羞愤欲绝。
  这“执手相看泪眼”的场景,怎么看都像一场激烈争吵结束后的戏码。
  “诶?丹……丹青姐?”王越桓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谈丹青。
  狐疑又八卦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谈丹青立马背过身。
  太社死了!
  绪东阳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不着痕迹地将她挡在了身后,也挡掉了大部分探究好奇的目光。
  他现在的状态,也不比谈丹青好到哪儿去。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吓人,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先上去吧,门没锁。”
  他看向王越桓,王越桓立刻心领神会地救场:“我知道门牌,都跟我走,快走啊,东西沉死了!”
  大部队也如梦初醒,“走了走了,几楼啊。”
  “三楼。”王越桓说。
  他在楼梯口招呼着,忽地停了下来,回头扬声问:“对了,丹青姐,我们今天来绪东阳家吃火锅的,人多热闹,你要一起来么?”
  “咳,我不用了……”谈丹青搜肠刮肚地找理由,声音干涩,“物业只让我的车进来二十分钟。”
  她佯装无所谓地低头看时间,后知后觉地看见自己戴的表还是绪东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更甚,忙将双手反背在身后。
  绪东阳刚才抓谈丹青手的时候就看到了。
  他垂下手,指尖发抖。
  “我跟物业打电话。”他掏出手机拨号。
  “走吧走吧,刚好一起。”王越桓煽风点火。
  “刚刚谁怪我菜买多了的?我就说不多吧!”绪东阳一位爽朗的学姐直接上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挽住谈丹青的胳膊。
  谈丹青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木头,想挣脱,却被学姐更紧地架住,半推半就地就被簇拥着往楼道里带。
  *
  踏入玄关的刹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谈丹青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门口鞋柜旁。
  那儿确实散落了几双鞋,其中有一双米色的女士乐福鞋,款式简洁,看起来像是——学姐穿的。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随即涌出一股更深的窘迫。
  她刚才又误会了。
  她仔细地环顾四周。
  男生住的家,没什么审美和讲究,一切都是以实用至上。
  绪东阳应该刚搬进来还没多久,只购置了桌椅和沙发。
  客厅角落养了许多绿萝、薄荷,一丛丛绿色的叶片郁郁葱葱。
  沙发旁边还有一台陌生的落地灯,位置是老位置,但样式却和以前不同。
  她买的那盏是复古极繁南洋风,而绪东阳这盏,一看就是在楼下超市买的。
  物是人非的酸涩感,无声蔓延。
  “你们是放假来江城玩儿?”绪东阳和王越桓两人在厨房洗草莓,谈丹青在客厅和魏帆学长还有几位学生聊天。
  今天来的其实不只是绪东阳的同学,还有同学家属。学姐就已经结婚了,老公是程序员。
  “也不算旅游。”王越桓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帮忙回答,“教授和魏帆学长有个课题研究,是分析小微企业的法律风险和防控,选了江城的几家企业做试点,我们是过来调研的。刚好阳哥说他家就在这边,而且房间很大,就让我们过来吃火锅打打牙祭。”
  “原来这样。”
  学姐了解了一些八卦后感慨,“原来绪东阳跑前跑后的案子,就是丹青的公司呀。那个案子我也全程关注了,打得真漂亮。很多小微型企业对上行业龙头要吃闷亏,没想到这次是他们吃了鳖。”
  “丹青姐公司的那个案子我全程跟的,最开始真的就是个很小的案子。但是绪学长特别上心,天天在教学楼堵教授。”
  “他不只堵我们教授,还堵设计院的教授。设计院的老师都怕他了,还来跟我们教授告状。然后你猜我们教授说什么?”
  “说什么?”
  “我们教授说,他们公开课的章程里面本来就有问题,指出来还不肯改,该他们的!”
  “哈哈哈……”
  谈丹青正端起一杯水,听到设计院几个字,手指猛地一颤,温水差点洒出来。难怪她明明没有参加结业考试,却还是收到了t大的证书。
  她举起水杯,眼睛藏在杯沿后,看向厨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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