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大蛇，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叶留的大蛇阴冷，是黑的。而宿善的大蛇平和，是白的。
这一黑一白，简直就是在打叶留的脸。
嘭的撞击，两蛇互咬，从大蛇上传回的反馈，叶留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无论是动作还是力道，攻击方式全都一模一样！
他沉下脸，将大蛇收回，宿善也同样收回。下一秒，叶留冲向宿善，手背在身后掐起古怪法印，到近前，大喝一声，几十只幻化手掌从身后绕出，向宿善拍去。
这可是他的成名绝技，是他参悟的秘技，这个世上，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会！
可是——
那个所谓的“善我”身后也绕出同样多的手掌，且每只手掌的形态大小动作都对应的丝毫不差，每一对一模一样的手掌在他们两人中间，不远一分一近一分，轰然相撞。
叶留不可置信的后退，宿善微笑不动。
叶留崩溃：“不可能，难道我真的斩了三尸？”
宿善纠正：“你只斩了善尸。”
叶留：“为什么我不知道？”
宿善：“你刻意抹除记忆，只要你想想起，你就能想起来。”
扈轻笑癫了，尤其见到叶留果真去回忆，眼珠子往上斜了又斜，可见他回忆得多努力。
主要是宿善这个“善我”出现后没有主动攻击过他，眼下叶留三分不信三分怀疑四分戒备，见那“善我”只是微微笑着等他回忆——被自己、被一个笑容满面的自己注视——古怪又悚然。
但他只站在那里不动，显然是没有伤害他的意图，难道，真的是自己？
斩三尸。并不是很稀少的事情，很多仙人修炼到瓶颈无法再突破的时候，便会选择这个方法。不是灵力不足，而是心境难破，被七情六欲支配，为心魔所阻。那么，斩三尸便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摆脱掉一部分自己和冗杂的内心，剩下的自己便是脱胎换骨纯然新生。
难道，他真的斩了三尸？不，是只斩了善尸？此时此刻重新选择的话，他也觉得斩去善尸比较适合…至于抹去记忆，自然是不想被外人知道。可善尸为什么会出现？他更希望斩掉之后…抹杀…
杀意爆发，叶留瞬间出手攻击，然，攻击到“善尸”面前，不得再前进一寸。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边出现了阵法，他被困住了！
后知后觉的叶留大叫：“我就知道你是假的！你究竟是何人？啊——你对我做了什么？”
突然于身体各处生出强大的痛楚，似无数利箭齐齐袭向他的心脏。叶留捂着心脏位置，如上岸的鱼在阵法里翻滚，痛苦至极。
甘长老已经看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扈轻不想让甘长老难堪，所以宿善一眼未向他瞧去，他语气平和的对阵中叶留道：“你歧途已深，今日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斩出恶尸，此后仇怨皆去，孽债全消，天高海阔，任尔逍遥。”
扈轻：跟水心学的胡话？呵，斩出个恶尸就前债全消了？净会自己想好事，也要看老天答应不答应。
翻滚，嚎叫，叶留只觉这辈子没有这样痛苦过，他浑身上下并无伤口也未血流，但他就觉得有无形刀剑将他切开、剁碎。身上渐渐亮起一道道细细的东西，是红色的，一道又一道，从叶留的身体里透出来，蜿蜒过他的体表，伸向空气，隐隐牵引。
甘长老眼睛霍然睁大，他感觉到了！里头有一道正是他的契约！
主奴契，多么大的耻辱，全族的面子都被他葬送。可是，强者为尊，打不过，斗不过，就是这样的下场。
他最后的傲骨也仅仅是坚持着不让族人前来。这么多年的折辱，也正是因为族人始终不出，而叶留多次潜入小黎界都被天道阻了出手，他才能得以残喘。
可族人被迫龟缩，长久下去又能有什么发展？
甘长老望着那道属于自己的契约红线，心中想着，叶留去死吧，他也一同死去算了，没有了自己，没了叶留，族人可以出来了。
第1092章 缺人气的扈宅
扈轻就站在甘长老附近，将他眼神变化和内心想法看得清楚。
心中叹息：“际遇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绢布：“怎么？”
扈轻：“小黎界三族本来关系不好，我们应是敌对的。地宫让三族暂时化干戈为玉帛，可私下冲突不少，妖族更是死了不少。其实那个时候，甘长老对我也有过杀心的。可谁也没撕破表面那层纸。及到后来，天高海阔，都想去外头闯荡，往事也变得不重要了。我再没想过小黎界的妖族和魔族，便是人族，除了朝华宗，我也想不起别人来。没想到，前川竟能惦记我——”
“他是利用你。”
“那叫做委托，谈不上利用，还给了报酬呢。”扈轻笑笑，“又能见到甘长老。甘长老对自己族人这份心——”
她长长叹息：“其实都一样。”
绢布：“怎么，你想用他？”
扈轻：“不用我想。玉留崖被请到无赦做事，你觉得他甘愿自己累死？且无赦又是魔界，他想法多着呢。我是帝君，无论出身，都是天道之下，我当然喜欢他们都好好的。”
望着阵法里动作迟缓奄奄一息的叶留，扈轻眸色深深：“都要好好的。”
按着天道规则，任何事物都有生存的空间，那些为了掠夺剥削而掠夺剥削的，总不能因为微小而忽视，见到了，便帮此间一把呗。所以——
“帝印，你们跟峡谷天道沟通得如何了？到底有没有仙帝印？能不能现在造一个。我这么现成的帝君往这一站，祂就不心动？”
五块帝印：…合作者太会想好事也是麻烦。
告诉她：峡谷天道请你当一个安分的过客。
扈轻嘟囔：“还挺客气的。”
她哼了哼，魂力猛的动作——叶留凄然大叫，戛然而止，四肢平摊，身上红线骤然一散，一道魂魄从身体上空冒出，惶惶不知所措。
伴随那声大叫，甘长老心脏一缩，以为自己也会死去。谁知却是感觉身上一轻，沉重的枷锁瞬间而去，他感受到久违的自由，猛的看向空中——契约解除了？
扈轻已经来到宿善身旁，在她运作下，宿善伸手一招，不远处出现一个鬼门，阴冷的风从鬼门中吹出，吹到叶留魂魄身上。
刺骨寒冷激得叶留魂魄一抖，醒来几分神智，见到鬼门，魂魄里隐藏的记忆被触发，他猛然惊醒，仓皇要逃：“不——我不入鬼门——”
然，吸力传来，他的不甘和嘶吼随着轻飘飘的魂体全被吸了进去。
鬼门关闭，鬼门消失。
叶留的尸体重重砸在地上，血缓缓渗出，已经变得温凉。
半空中那个和叶留长相一样的人，看也不看一眼，身形如墨入水，就那样原地消散开。
甘长老十分震惊，这这这——
突然想到什么，他当即变成人形，吞下大把丹药来不及吸收，匆匆离开当地。
叶留是有家族有师门的，叶留一死，定会被发现，等人找来，他可逃不了了。
远处，宿善和扈轻并肩望着甘长老远逃的背影，相视一笑。
穿过天恩大陆的时候，扈轻指给他看：“一路过去，走很久很久很久…就能到月澜妖界。这些年以来，天恩大陆好像一直没出现过月澜来的妖族。他们是多看不上这块西极大陆。以前我想过，把这里占下来给扈花花。”
宿善：“你想去看看它的全貌吗？”
扈轻：“有这个想法，以后吧。哦，我要在小黎界闭个三五天的小关。”
宿善看着她。
扈轻：“不是大事，这几次匆匆路过，我还没和小黎天道好好叙旧呢。”
如此，那他就不打扰了，正好他对天恩大陆也好奇，可以去小探一场。
扈轻：“那我在小黎界等你，就在扈宅。”
两人说话，扈轻隐藏身形不惊动任何人的去向朝华宗，而宿善收敛龙族气息用最快的速度飞向天恩大陆深处。
悄悄进入扈宅，有阵法的维持，并不脏乱，但没有人气，植物在允许它们生长的空间内，长得异常繁茂。屋里的东西干干净净摆放原处。
如今这处宅子已然成了坊市里的传奇，方才她来看的时候，墙边竟然有香炉供品等物，也不知在坊市民众嘴里，住在这里的人已然传成什么形象。
一代新人换旧人，若是玉留崖还是宗主，定不会如此。他大概会利用扈宅把这周围开发成商贸区，一家子人，不外道。而新宗主，只敢敬着她吧。
扈轻笑笑，趁着阳光好，把所有门窗全都打开，能晒的全都搬到空地上，捏了水诀屋里屋外冲一边。虽然没有灰尘，但冲过水后，墙皮都水灵灵的活过来了。
当初的炼器室如今再看是那么狭小，火道的地火也供不起她现在的炼器水平。
扈轻在一张张挂晒起来的被子间坐下来，眼神涣散的发呆：扈宅，还有必要留着吗？或者说，难道就一直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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