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听声音,受欺负的似乎是罗刹……”
  两人争执间,外面的房门打开又关上。
  一炷香后,房中脚步声断绝,姬琮悲痛欲绝地推开衣柜。
  入目所及,一片狼藉。
  断成两截的浴斛与满地乱流的水。
  南枝紧随其后而出,惊讶道:“他们俩年纪轻轻,花样倒多。三郎,不如我们改日也试试?”
  姬琮回头狠瞪她一眼:“快,收拾了。”
  南枝不想动:“你让他们回来自己收拾呗。”
  姬琮放下食盒:“他们这一去,尚不知何时回家。万一回来的晚,那个小鬼定会以房中狼藉为由,诓骗朱砂去他的房中!”
  “要收拾,你自己收拾。”
  “鬼族果然靠不住。”
  天色已晚,姬琮忙碌半日,总算将房中收拾干净。
  回府路上,他腰酸背痛,走路一瘸一拐:“我看那个小鬼还怎么骗她!”
  南枝一面扶着他,一面翻白眼:“山君没说错,你就是闲得慌。”
  直到睡前,姬琮仍沾沾自喜:“还是我聪明啊……”
  是夜,朱砂牵着罗刹回家。
  房中自然已经焕然一新,水迹、浴斛全部消失。
  罗刹:“朱砂,我出门打扫过吗?”
  朱砂:“没有吧。”
  “走走走二郎,今夜我睡你房里。”
  “行!”
  第91章 厉鬼(七)
  ◎“我找的是郎君,又不是美男。”◎
  “死了?”
  “对,死了!”
  回想起方才见到的血腥场面,苏盈阶的眼神中遍布惊恐:“他们俩在房中拿刀互砍,全死了!”
  郑琦玉的尸身七零八落,散落在房中各处。
  缺了一只胳膊的郑宥倒在床边,不甘地睁眼盯着不远处郑琦玉的头。
  苏盈阶收到消息后匆忙赶过去,一进门差点吓得瘫坐在地。
  朱砂一面催促罗刹回房换衣,一面拉苏盈阶进店细说:“另外两人呢?”
  苏盈阶面露惊慌:“午时中,保护二娘的四位阿姐被郑大郎所伤,二娘与郑大郎不知去向。”
  朱砂诧异道:“你们难道没派人跟踪郑大郎?”
  事到如今,苏盈阶不敢有任何隐瞒:“派了。但有人从中作梗,今日跟踪郑大郎的两位阿姐在平康坊遭人纠缠,彻底失去他的行踪。”
  她们以为宇文婧有四人保护,便不会出事。
  可等四人护送宇文婧回家,郑观却从角落蹿出。
  他招招致命,武功路数诡异至极。
  四人拼尽全力,也未能护住宇文婧。
  之后,四人与周遭的几位百姓,看见郑观拉走瑟瑟发抖的宇文婧。
  郑观怒目圆睁,宇文婧则一路走一路哀求:“郑郎,求求你不要杀我……”
  朱砂:“你们如何发现郑宥与郑琦玉死了?”
  苏盈阶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四位阿姐踉跄爬起,打算入宅捉住郑二郎与郑三娘,逼郑大郎放过二娘。岂料……她们打开房门,却发现那两兄妹死了……”
  说话间,罗刹已换了一身袍服出现在朱砂身边。
  朱砂思忖过后,决定先去郑家瞧瞧:“九娘,你随我与二郎去郑家,我有事问你。”
  “好。”
  朱砂要问的事,牵涉崔侍中。
  她明面上只是一个查案的道士,牙人无需编谎话骗她。
  倘若牙人所言非虚,崔侍中定在暗中谋划针对宇文娴的阴谋。
  而郑观与宇文婧,便是这场阴谋的关键人物。
  三人疾步走出棺材坊,钱老板乍然见到罗刹,丢下手上的生意便上前与他招呼:“二郎,你不是跑了吗?”
  罗刹照旧笑着应下:“又跑回来了。”
  闻言,钱老板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开口教训道:“外头的花花世界虽好,但咱们棺材坊也不差。回来就好好与朱老板过日子,别跟着乱七八糟的人啊鬼啊四处跑了。”
  “?”
  他离开不过两个月,朱砂到底往他身上安了多少故事?
  店中贵客着急去城外上坟,容不得钱老板多说几句。
  他一走,罗刹阴恻恻看向一旁的女子:“我跟谁跑了?”
  朱砂尴尬地笑了笑:“他整日来棺材坊烦我,问你何时回来,我随口扯了个谎骗他。哪知道,他真信了啊……”
  苏盈阶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总算明白过来:“原来去年京中传言见钱眼开的鬼奴,就是你!”
  “?”
  朱砂抱着罗刹的胳膊安慰:“没事二郎,京中传言我要钱不要命。”
  三人逗趣一会儿,说回正事。
  苏盈阶:“阿姐怕你牵涉其中,便不许我告诉你这件事。郑大郎来长安后,不知何时搭上了崔侍中,两人常借平康坊某间青楼作掩护秘密会面。”
  宇文娴早已洞悉崔侍中的这出借刀杀人之计。
  可正如朱砂所猜,她也在疑惑一件事:崔侍中与他背后的崔家,究竟要布怎样的连环局,方能借郑观之手置她于死地?
  朱砂小心翼翼提起宇文婧:“她通医理,应已发觉药中有毒。或许她三番五次闹着要上山尽孝,是为了帮郑大郎找到实证。大梁以孝治天下,弑亲之罪,依律当斩。”
  苏盈阶回头盯着朱砂,莞尔一笑:“谁说药中有毒?那些药可都是好药。”
  此话一出,轮到朱砂大惑不解:“既然药中无毒,你们为何拦着不让他们上山?还有,你与沈娘子说的话,我听到了……”
  当日她在房中昏睡,曾听到沈鸢娘与苏盈阶在隔壁说话——
  一个说:“这几日没有下毒,他们身子一好,总爱问起郑大郎。”
  另一个说:“沈娘子,你且等我半日,我去护国寺摘点草药,保管明日头风又犯。”
  两人余下之言,朱砂不曾听清。
  但从寥寥几句话中,她猜测宇文好德与高蕙娘患上的所谓头风之症,实为中毒。
  下毒之人,则是长安百姓口中的孝女宇文娴。
  对于朱砂当日偷听的坦白,苏盈阶回以无所谓的微笑:“宅中下人皆是聋哑人,两个老物耳听聋聩。我与沈娘子高声说话,倒忘了隔壁的道长。毒物,有一半下在药中,另外一半在药膳中。两物同吃,才会中毒。若单独查验其中任一物,绝无异常。”
  “你们这下毒的法子,委实不错。”朱砂诚心诚意夸赞,转念又觉不对,“不对,那宇文大将军为何阻拦二娘与郑大郎上山?”
  苏盈阶苦兮兮道:“一来,阿姐猜不透二娘的心思。怕她杀人,又怕她发现两个老物卧床不起的真相,继而透露给郑大郎。二来,郑家人吵闹不休。那片宅子住的人,个个贵不可言,阿姐自觉惹不起赔不起,便吩咐沈娘子不准郑家人上山。”
  其中真相,竟如此简单。
  朱砂顿觉与宇文娴惺惺相惜:“我还以为宇文大将军运筹帷幄,早有打算。原是与我一样,有钱但从不乱花。”
  罗刹在旁好心提醒:“朱砂,你没钱且乱花。”
  他早就想说了,朱砂与其买一屋子假行头堆在库房。不如省点钱帛,买些正经有用的柜箱装点棺材铺。
  “小鬼,我特别有钱。”
  “我不信。”
  三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大通坊近在眼前。
  坊中出了一桩骇人命案,百姓们站在郑宅门□□头接耳,窃窃私语。
  郑宅门口已被围观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罗刹一手高举令牌,一手牵着朱砂,费力挤进宅中。
  许是案子大,京兆府的两位少尹都在。
  檐下的安少游一见朱砂便头痛:“道长,此案似乎不归太一道管。”
  朱砂一脸正色:“安少尹,你错了。这案子涉鬼,师父昨夜密令我追查。你若信不过我,可马上遣人上子午山,当面质询姬天师~”
  放眼整个大梁,谁有胆子敢质询姬天师?
  安少游忍气吞声,侧身让开一条路。
  朱砂与罗刹步入房中,入目所及简直惨不忍睹。
  墙上、床上、桌上溅满血点与血手印,几块残肢整整齐齐码在窗前。
  掀开纱帐,拦腰斩成几段的女尸残肢横陈在床。
  她的胸腔剖开如破瓢,滴着血水的头茫然地与床边的兄长对视。
  京兆府的三位仵作入宅已久,经过两个时辰的细致勘验,三人商议过后,向众人沉声道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论:郑宥与郑琦玉死于互杀。
  两人的死亡时辰是今日卯时。
  按照房中尸块的陈列与断臂的血迹,仵作推断两人在房中持刀互砍,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
  郑琦玉更瘦小,只砍下郑宥的手臂便被其反杀。
  而郑宥在杀死妹妹后,竟然丧心病狂地将妹妹肢解,再拿刀割喉自尽。
  仵作:“窗前的残肢出自女子。小人猜测,是男子杀人后有意摆放在此。”
  朱砂与罗刹绕到窗前,盯着那几块残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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