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朱砂一口断定:“这事,大概是鬼做的。”
罗刹:“为何?”
朱砂用手指指不远处的那间耳房:“我问过司家所有人。半个时辰内,贾寻芳的满头青丝先是被连根拔起,而后被凶手活活掐死。”
事发前,贾寻芳带着丫鬟水芝,去司万安房中催他收拾耳房。
司万安低头看书,口中应付着今夜就去。
贾寻芳是个急性子,见他推托,便顺嘴骂了他几句。
主仆二人回房时,贾寻芳正巧撞见儿媳谭瑛抱着孙儿司启回娘家。
一想到几日不能见孙儿,贾寻芳抱着孩子逗了一会儿,与谭瑛抱怨司万安又不收拾耳房:“我今日非丢光他的书。”
之后,谭瑛抱着司启离开,贾寻芳与水芝回到正房。
两人本来在正房收拾冬日的衣物,谁知贾寻芳看司万安迟迟未出门,嘱咐水芝在房中继续收拾。自己则转身去了后院耳房,帮司万安收拾地上散落的书籍。
半个时辰后,水芝见贾寻芳一直未归,便踱步去耳房帮忙。
房门虚掩,她径直推门进去。
当时,地上散落的书仍在,却不见贾寻芳的人影。
等她顺着书走到房中西南角,在一堆书中,她看见诡异死去的贾寻芳。
青丝不在,光秃秃的头上,布满斑驳的红点。
水芝惊慌大叫,引来司万安。
两人一合计,决定由水芝出门报官,司万安留在家中守尸。
第一个回家之人是司兰生,一进门看见拿着菜刀守在耳房外的司万安,才知母亲被人残害。
一看见贾寻芳的尸身,司兰生便认定二叔司万安是凶手。
两人争执之际,司吉安领着一队官差与水芝回家。
仵作查验后,断定贾寻芳就是死于耳房内,猜测她进入耳房不久便遭遇不测。
朱砂:“短短半个时辰内,头发一根不剩,被连根拔起,然后凶手带着头发,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事,人可做不到。”
罗刹:“的确。再者,人拿头发做什么。”
贾寻芳年过四旬,满头青丝因年少操劳,干枯毛躁。
有时水芝为她梳发,她常自叹自嘲:“我这乱发,就算绞了拿去卖钱,怕是也无人问津吧。”
既说到头发,朱砂想起罗刹方才提过的食发鬼:“这种鬼,专吃人头发吗?”
罗刹摸了摸自己光可鉴人的乌发:“对,他们吃头发修炼,最见不得别人的头发黑亮顺滑。多年前,阿娘在夷山大宴,食发鬼一族三鬼曾赴宴。结果他们一来,便紧跟在头发好看的鬼族身后,伺机想吃别人的头发。幸好阿娘及时发现,将三鬼赶出夷山,再不准他们赴宴。”
连鬼族的头发都吃,这食发鬼果真凶残。
朱砂思忖之后道:“可是,此案若是食发鬼所为,他杀死贾寻芳作甚?”
罗刹:“此案真是毫无线索。”
一来尸身已毁,两人不敢断言贾寻芳死于恶鬼之手。
二来此事已过半月多,罗刹在司家闻了一圈,未闻一丝鬼炁。
一来二去,两人对此案,更是茫然。
眼见天色已晚,朱砂催罗刹回客舍:“一身臭味。今夜洗不干净,你就去地上睡。”
罗刹撇撇嘴,心道自己忍着恶心进房,没得一句辛苦话,反倒被她嫌弃。
自然,面对朱砂,他从来敢怒不敢言。
“好,我今夜洗得干干净净,再焚香净身,好迷倒你这个花心骗子。”
“……”
正打算出门,守在门外的司兰生,伸手拦住两人去路:“两位既是来此捉鬼,为何不将恶鬼带走?”
罗刹耐心与司兰生解释,结果方说几句话便被他粗暴打断:“除了他,谁还会害阿娘!他整日无所事事,到处捡落发,惹得满城都传司家人是疯子。”
不远处的谭瑛听见争执声找来,一面拉走司兰生,一面与两人商量:“两位道长,我的孩子已啼哭多日,怕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疑心恶鬼仍藏在某处,两位若方便,这几日可否住在家中?”
夫妻俩的眼神中饱含期待,朱砂想了想回道:“我们住在此处多有不便。请你们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尽快抓到作恶的凶手。”
谭瑛与司兰生的眼中,双双闪过失望。
不过仅一瞬,谭瑛便欢喜地告谢:“多谢两位帮忙。”
回客舍的路上,罗刹提议道:“我看我们不如住在司家,省下的几贯钱,正好给棺材铺添置家当。”
自来了长安,他深觉朱记棺材铺之所以门可罗雀,便是因为招牌破柜台空。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请他们去葬礼吹唢呐的贵客,朱砂还嫌东嫌西。
朱砂拍拍他的肩膀,盯着他的头发,一脸深意:“二郎,我可是为了你啊~”
顺着她幸灾乐祸的眼神,罗刹看向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若藏在司家的恶鬼真是食发鬼,他第一个遭殃。
对方实力不详,万一他落到此鬼手上。小命虽能保住,但头发万万保不住。
一想到自己余生会变成秃头,他的后背直冒冷汗:“朱砂,你真是大好人。”
两人回到客舍,安睡一宿。
没曾想翌日再进司家,已乱成了一锅粥。
司兰生一见两人,便冲到朱砂面前一顿指责:“水芝与寿木昨夜被恶鬼残害。你们是太一道的弟子,为何不留下来保护百姓?!”
朱砂与罗刹心道不好,赶忙冲去后院。
鬼炁扑鼻而来,罗刹这回终于敢断言:“司家,确实藏着一个鬼。”
朱砂看着两具尸身的惨状,又回头看了一眼罗刹:“二郎,看来这个鬼,瞧上了你。”
他们没来前,此鬼了无动静。
他们昨日前脚刚拒绝留在司家,后脚便有两人遇害,逼他们不得不留在司家。
这个鬼,明显看上了罗刹的头发。
第40章 食发鬼(五)
◎“二郎,我发誓,再不嫌你健硕有力了。”◎
司吉安今日脚不沾地,委实忙碌。
一早刚至府衙,便从后脚来此报官的儿子口中,得知家中又死了两人。
等带着仵作赶回家,一见水芝与寿木的死相,司吉安仰天长叹:“是那个凶手……”
与水芝同住一屋的水芸,证实水芝昨夜子时出门后,一直未回房。
至于水芸为何不曾去寻她?
据水芸与谭瑛说:水芝与寿木相伴多年,本就打算年底成亲,偶尔会住在一起。
水芸见水芝未归,猜测她去了寿木房中,于是安心睡下。
卯时初,赶早衙的司吉安。
既未等到进房伺候的水芝,出门又不见备车的寿木。
他疑心两人偷懒,对着寿木紧闭的房门大声斥责过几句,便急匆匆赶去府衙。
前些日子,凉州都督夏翊在华州无故自尽。
华州府衙上上下下提心吊胆多日,生怕神凤帝问责。
前日,上司邹刺史收到圣谕,言今日金吾卫与大理寺同赴华州查案。
他们这一班人,才算真正放心。
司吉安因家中之事已多日未去府衙,邹刺史昨日派手下司功带话。再三叮嘱司吉安今日早些去府衙,好歹露个脸,以免被参一本。
故而对于两个下人的“消失”。
他虽心觉有疑,但未曾多问,径直出门去了府衙。
在他之后晨起的谭瑛,迟迟不见下人入房伺候。
谭瑛抱着儿子,找到独自在东厨忙碌的水芸,才知水芝与寿木好似消失了。
正说着,在后院侍弄花草的司兰生突然惊慌大叫:“死人了!”
水芝、寿木,与贾寻芳一样。
两人的头发先是被连根拔起,后被凶手活活掐死。
两人死在寿木房中,是死后才被凶手丢到后院的墙角处。
仵作验尸后回禀:“司参军,此二人死在子时末,死因与令室一样。”
司吉安无力地阖目挥手,尽显疲惫。
罗刹与朱砂在寿木房中搜寻多时,果然没找到一根头发。
“看来真是食发鬼。”罗刹环顾四下,坐在床边半是喟叹半是气愤,“他可真够狠的,为了逼我们住进司家,竟然连杀两个无辜之人。等我抓到他,定要亲自送他上子午山,亲眼看他被天尊剑杀死。”
朱砂看他义愤填膺,一时没忍住,大笑出声。
罗刹白眼一翻:“今日再不住进来,他万一又发狂杀人怎么办?”
可是,一旦住进来,他的头发稍有不慎便保不住。
一个秃头的丑八怪浮现在脑海中,罗刹鼻子一抽,差点泪洒当场。
朱砂坐到他身边,好言好语宽慰道:“那我们便住进来。放心,上回从代县伯处换走的天师符还在呢,我送给你当护身符。”
一提天师符,罗刹气得站起身,欲哭无泪:“朱砂,你也真够狠的。天师符虽不能杀鬼,但若放我身上,不用等食发鬼出手,不到三日,我便会修为大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