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穆雪寒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命宫破碎,寿数耗尽。这人也已经是个死人。
还有谁能来救我?还有谁?穆雪寒慢慢后退,缩进角落,绝望不已地哭起来。
没有人心疼她。三个男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
李玉群盯着崔义朋空茫的一张脸,笑声古怪地说道: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不连累家人而已。死之前,你难道不想弄清楚自己为何送命吗?去了阴间,你也想做一个糊涂鬼不成?
这话狠狠触动了崔义朋。他面色灰败,神情木然地看向李玉群。
李玉群重复之前的问题:你和穆雪寒是怎么好上的?在她婚后还是婚前?
崔义朋声音恍惚地说道:在她婚后。那一日,我娘去尼姑庵上香,遇到她和严若松在佛塔后面,因宠妾灭妻一事争吵。
严若松扇了她一巴掌,她痛哭起来。我娘见她可怜,走出去为她仗义执言。严若松气冲冲地走了,她和我娘则留在庵堂里小住。
未料当天晚上,我娘忽发急病,不出一个时辰就已性命垂危。尼姑庵地处荒僻,找不到大夫为我娘医治,穆雪寒孤身一人骑马赶赴都城,为我娘寻医问药。
来回跑这一趟,她疲惫至极,却还守在我娘的病床边,直到我娘得到有效的医治,彻底脱离危险,她才晕倒过去。
我当时在外地出公差,三日之后才匆匆赶回来。她那时还不曾恢复,脸色看上去比我娘还要憔悴。她那么美,那么心善,我见她如此,怎能不爱?
说起这段往事,崔义朋竟露出温柔的笑容。
李玉群冷笑道:原来你爱着的是这样一个人,然而这个人却是幻象。真实的穆雪寒龌龊到令人作呕。
蜷缩在角落的穆雪寒早已经把自己的脸捂住。
崔义朋露出怒容,辩驳道:你凭什么污蔑雪寒?论迹不论心,我只看见她行善举,不曾看见她伤害过任何人!
却在此时,郭贤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原来如此,哈哈哈!这竟然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局。哈哈哈!
郭贤一边笑一边拊掌,整个人前仰后合。
牢头和一个身材高瘦的狱卒听见响动缓缓走过来,默默看着这几个男人。
郭贤丝毫不顾旁人的目光,依旧笑得疯癫,气息粗喘地说道:崔义朋,既然你说论迹不论心,那我就告诉你,穆雪寒真正的行迹。
她那天晚上辛苦找来的大夫就是我啊。我见她对别人的母亲都这般体贴入微,照顾人的时候又那样温柔细致,便对她暗生情愫。
后来,我以帮她调理身体为由,常去拜会。她对我总是欲拒还迎,勾得我心痒难耐。日子长了,我们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她一支箭射下我们两颗心,好手段,好手段!
借着这一个由头,穆雪寒先后与自己和崔义朋都有了私情。郭贤如何还能相信穆雪寒的真心?这个女人是真的放浪,也是真的肮脏!她谁都不爱,只爱自己。所有男人都只是她的垫脚石而已。
郭贤笑着笑着便流出了眼泪。
我们真是一群傻子,哈哈哈。天下头一号大傻子,哈哈哈。
说这话的时候,郭贤的灵魂仿佛都碎了。
崔义朋没想到后面还有这许多事。他和穆雪寒暗通款曲的时候,郭贤竟也成了这人的入幕之宾。还有什么可怀疑的?穆雪寒就是个荡妇!她哪有什么真情?她只有算计!
崔义朋低头看看满身狼狈的自己,想到那些暗卫上门抓人时,哭着追出来的妻子和娘亲,忽然仰天长啸。
凄惨至极的声音惹得周围牢房里的囚犯也都发出啸叫,场面十分混乱。
阿狗易容成的狱卒啪啪鼓掌,嘿嘿直笑。他是来看戏的。
假扮成牢头的卫英彦盯着郭贤,眸光闪烁不定。
上辈子余飞翰登基称帝,郭贤凭借着高超医术,依旧是太医院院正。有他在暗中帮助穆雪寒,说不定穆雪寒的儿子刚被册封为太子,郭贤就会给余飞翰熬一碗毒药,送那人归西。
卫英彦虽然早死,却在此刻预见了上一世的结局。自己输得彻底,余飞翰也没赢,穆雪寒和七皇子笑到最后,而那母子俩却是无脸人的傀儡。
所以他们这些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新天地,依旧笼罩在黑暗里。
卫英彦闭了闭眼,默默在心里呢喃:方众妙,这一世幸好有你。
第356章 穆雪寒的大家庭
崔义朋虽然位高权重,靠的却是显赫家世,自身并无多少能力。认清心爱之人的真面目,发现自己死得这般冤枉,还将带累全家,导致整个崔氏宗族的衰亡,他就承受不起。
他开始哭,开始吼,用脑袋撞击牢门,对着穆雪寒大喊大叫,唾骂不止。
他很后悔。他恨不得人生重来一次。
真正重来了一次的卫英彦却只觉得悲哀。他在这些男人身上看见了自己的缩影,他们都是一群小丑,在穆雪寒的戏台子上卑微地求偶。他们给她下跪,为她流泪,甚至替她送命。
哈!
卫英彦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朝牢房外面走去。他一眼都没看穆雪寒,因为那人是世间最肮脏的东西。
李玉群癫狂的声音远远传来:撞吧,撞吧,撞死了就不用受刑了。你比我蠢,好好的二品官不当,你半夜跑来天牢当死囚,还是为了那么一个腌臜货。
崔义朋受不住刺激,崩溃哭嚎。
阿狗跟在卫英彦身后,兴奋地低语:兄弟,还有三个姘头在外面呢。我都不敢想明天会有多精彩。
卫英彦勾了勾唇,眼中却全无笑意。
明日很快就到。天刚微微亮,一群狱卒就把穆雪寒从牢房里拖出来,戴上枷锁和镣铐,押往诏狱。
穆雪寒抓住对面牢房的门,哭着喊:姐夫、崔郎、贤郎,你们救我!
郭贤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两只眼睛布满血丝,瞳仁一片空茫。他昨晚整夜不曾合眼。
崔义朋脑门破裂渗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李玉群站起身,笑着说道:穆雪寒,你好好享受吧。诏狱是你应得的。
然后他一根一根掰开穆雪寒抓着牢门的手指。
狱卒用力拖拽,穆雪寒发出凄惨无助的尖叫。她所过之处,两边的犯人都在躁动。他们对着她吼叫,对着她怪笑,还做出下流的动作。
天牢就已经如此恐怖,不难想象诏狱会是什么景象。
穆雪寒哭得几近晕厥。
狱卒们对她全无怜惜,将她拖拽到门口,推上囚车,脑袋卡在木头栅栏里。以前的她得到的全是惊艳恋慕的眼神,现在的她得到的只有厌恶和鄙夷。
来来往往的行人对她吐口水,路边的小孩朝她扔石子儿。贩夫走卒也能对她评头论足几句。
她不难猜到那些话有多么肮脏下流。她还没进诏狱,不曾遭受酷刑,但今日的游街示众已经堪比酷刑。
穆雪寒是个要脸的人,所以她现在丝毫不敢睁眼,身体抖个不停。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谁来救救我?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呼唤,囚车行经十字路口,左侧岔路忽然冲出来一头疯牛拉的板车。在轰隆隆的巨响中,壮硕疯牛把几十个狱卒冲击得四散开来。
板车上堆放着厚厚的稻草,稻草里跳出几个蒙面壮汉,挥舞砍刀杀向狱卒,双方战成一团。
右边岔路忽然冲出来二十几匹骏马,一个个膘肥体壮,运蹄如飞。
缠斗在一起的两方人马立刻避让到街边。行人也都尖叫着奔逃。场面更添几分混乱。
囚车还停在路中间,眼看就要被这群马撞翻。然而,其中两匹马的肚子下面却闪电般蹿出两个蒙面壮汉,二人飞身跃上囚车,一个砍断木头栅栏,一个砍断镣铐锁链。
二人合力把穆雪寒抱出来,跳到两匹马背上,加速逃离。只是一个眨眼,三人就已远去。马群势不可挡冲向城门。
狱卒们连忙去追。
蒙面壮汉也不阻拦,各自选了一条岔道,分散跑了。
马群跑到城门口的时候,几个官兵举起长枪迎击,却纷纷被马背上的两个壮汉砍掉头颅,场面十分血腥。
出入城门的百姓四处奔逃,尖叫连连。惊恐中他们乱作一团,死死挡住了狱卒追击的前路,只是这片刻的拖延,马群就已经驮着三人跑远了。
牢头气急败坏地怒吼:今日守城的官兵为何只有十个?以往不都有至少五十人驻扎此处吗?
侥幸不死的一个官兵爬起来,捂着血淋漓的脖子,惶恐不已地说道:今日城防军举行大检阅,驻扎此处的官兵都去军营受检了,未能值守。
牢头冷笑起来:今日非年非节,好端端的搞什么检阅?兵部那边有没有发此公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