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十二位家主聚拢过来看图纸,脸上满是敬畏之色。
  这风水局一看就很不凡!只是建造的过程非常繁琐,需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和财力。
  七日换一次符箓,这是最麻烦的。
  一位家主试探性地问:方夫人,难道您没有一劳永逸的破解之法吗?
  其余家主连忙竖起耳朵,眼睛瞟向半空。他们不怕方众妙不说,反正心声会泄露。
  方众妙定定地看着这位家主,表情似笑非笑,很是玩味。
  这家主再问一遍:您心里肯定有更好的破解之法吧?
  是啊!你快想一想,我们听着呢!
  大长公主立刻走过去,想要打断方众妙的思考。
  然而下一瞬,方众妙却忽然往净如脸上一抚,那纯白面具就已经被她拿在掌心。
  她把面具朝向众家主,灌注一缕神念。
  诡异的事发生了。那面具竟渐渐变作方众妙的脸,眼睛闭着,五官圣洁庄严,优美的唇瓣微微开合,发出冰冷到没有任何情感起伏的声音。
  我自然有一劳永逸的破解之法。可我若是给了你们,又拿什么辖制尔等?尔等记住了,不尊吾命便会家破人亡。从今以后,尔等的权柄,皆要被我所用。
  神念撤去,面具的五官缓缓变回原样,冰冷的声音也消失。
  方众妙把面具的正脸朝向自己,曲起指节敲击硬壳,使之发出叮咚声。
  她装作懊恼的模样,声音含笑地说道:抱歉了诸位,方才我一不小心用神念催动了法器,竟叫它说出话来。方才的那些妄语,还请各位莫要往心里去。
  神念是什么?神念是神仙才有的东西,是神识的外放!是超凡之物!那活过来的面具是超凡之术在催动!
  什么不小心?什么妄语?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在恐吓我们!
  十二位家主吓得脑子都转不动了,好不容易回过神,却都不敢怒不敢言。
  想从方众妙这样的神仙手里占到便宜,他们简直是痴人做梦!
  杨康伯首先躬下身,惶恐不安地说道:方夫人,多谢您授予我等破解邪术之法。一劳永逸的法子,我等不敢窥探,就这样过一天是一天也就罢了。今日答应您的事,我等必然照做。
  其余家主连忙道谢,额头冷汗密布。
  方众妙朗声而笑,随后斜睨了孙巧儿一眼,说道:杨锦坤脸上的面具,我明日傍晚再来摘。杨夫人,你既然喜欢这个儿子,就该喜欢他最真实的一面,对不对?
  孙巧儿浑身一颤,只觉恐惧莫名。
  第283章 五指山
  其余家主不敢掺和杨家的事,拿到太极平安符和风水图便纷纷告辞。
  大长公主把这些人送到门外。
  她摇摇头,满脸鄙夷地说道:抗击蛮夷大军,保家卫国,有利于子孙后代,有利于家族存续,为何你们之前总是反对?你们的德行配不上你们的权势。
  李家主拱拱手,似笑非笑地说道:敢问殿下,我们保卫的到底是社稷和百姓,还是你们赵氏的最后一点家底?我们为之拼上性命,散尽家财,你们赵氏又付出了什么?粮草、军饷、兵器、战马,可有哪样是你们给的?国库里的宝贝,不是早已经被你们皇室挥霍一空了吗?
  另一位家主冷笑道:但凡赵氏皇族有一点担当,我们也不至于主张议和。
  又有一位家主说道:殿下,你自己也很清楚明白地知道,大周最坚定的投降派不是我们,而是赵璋,是皇族。是你们的脊梁断了,我们才站不起来。
  大长公主愣了半晌,竟是找不到一句话反驳。
  面对这场灭顶之灾,最没有作为的的确是赵家,是宗室,是皇帝。一个皇朝的腐朽必然是从上至下的。
  想了许久,大长公主才哑声说道:本宫亲自出征,与大周共存亡,这就是皇族的担当。
  李家主冷笑:您不觉得可悲吗?皇族唯一的担当,只剩下您一个女子。
  大长公主脸颊一红,更加无言以对。
  可悲,实在是可悲。难道赵家就找不出一个好儿郎吗?
  她迅速回神,讥讽道: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可你们截留税银,蓄养私兵,瓜分田地,致使百姓颠沛流离。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对百姓横征暴敛的从来不是我们赵氏,而是你们这些地方豪强!
  钱同山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走到两帮人马中间,没好气地说道:别吵了。你们一个强龙,一个地头蛇,而今都被压在方夫人的五指山下。你们往后只能跟着方夫人一条道走到黑。都歇歇吧。该筹银子的去筹银子,该打仗的去打仗。
  大长公主和众家主面色一滞,强硬的气场立刻就颓败下去。
  他们回头看看宁远侯府的两扇朱红大门,眼里闪过一丝不甘,更多的却是畏惧和忌惮。
  而后,两方人马相互怒瞪一眼,各自离去。
  大长公主跨进府门,匆匆去找方众妙。
  钱同山抬头看看悬挂在门梁上的,写着宁远侯府四个字的匾额,不由畅快一笑。管你什么魑魅魍魉,在方夫人的道场里都得老实趴着!
  大长公主还未靠近前厅就听见孙巧儿凄苦的哀求声。
  方夫人,求您把这面具摘掉吧。之前我言语上对您多有不敬,我给您磕头赔罪。锦坤年纪还小,他总是这样哭叫,我怕他心神大耗,落下病根。我这就给您跪下。
  大长公主冷冷一笑,不由加快脚步走进去。
  看见孙巧儿果真跪下,她嘲讽道:为何要摘掉面具?你是怕了你这个儿子吗?他可是你的心头肉,你宁愿献祭自己亲儿子也要他活,你怎么能怕他呢?
  孙巧儿极为难堪地摇头:我不是怕,我只是担心。方夫人,我求您!锦坤总是这样哭嚎,他怎么受得了?
  杨康伯和杨英才也觉得杨锦坤闹腾不休实在烦人,便没有阻止孙巧儿的哭求。
  方众妙取出三枚铜板,反复数次抛在桌上,兀自看着卦象。
  等孙巧儿磕到额头红肿,快要绝望的时候,她才微微撩起眼皮,慢慢说道:你以为摘掉面具,他就能变回乖巧懂事的模样?你以为忘了今日的一切,母子之情还能恢复如常?
  她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当你彻底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再与虚假的他相处,你只会感受到更深的恐惧。
  我让杨锦坤继续戴着面具是想让你彻底放下。但你既然放不下,那他就会钻进你的肉里,让你一辈子挖不出,割不掉。你无尽的苦难,从今日始。
  孙巧儿听不懂这些话,又或者说,她不愿意懂。她对杨锦坤的母爱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割舍的?
  她砰砰磕头,不断哀求:方夫人,求您摘掉面具,让我儿恢复正常吧。他再这么哭闹下去,我只怕他会晕厥。
  杨锦坤满地打滚,哭声尖利刺耳。
  方众妙也的确有些受不了这份吵闹。
  她抬手唤道:赵华阳,你把这孩子抓住,带到我跟前来。
  大长公主指指自己鼻尖,方众妙,你还真的把本宫当丫鬟使?
  方众妙瞥了黛石一眼,说道:不使唤你,难道使唤我家小石头?
  女儿更不能被使唤!大长公主立刻抓住杨锦坤的两只胳膊,像拎小鸡一般把人带到方众妙面前。
  方众妙把手覆在杨锦坤脸上,嗓音柔缓却又冰冷:摘掉面具之后,先前发生的一切,你都会遗忘。
  话落,一张面具已落入她掌心,原本是纯白色,而今却染上一层浅灰,边缘还有细细的裂缝,看着有些破旧肮脏。
  大长公主连忙扔掉杨锦坤。
  她再傻也能看出来,这面具的前后变化与杨锦坤有关。这孩子肮脏的心智污染了法器。
  方众妙用指腹摩挲面具上的裂痕,呢喃自语:倒是我猜错了,这面具不但会被天威损毁,还会被无脸人的内心污染。他最多戴一个月就要换一副新的。
  大长公主听黛石说起过无脸人,也知道对方的图谋。她心头不免涌上一股寒意。
  她低声问道:那他要杀多少婴孩才能做出这些面具?
  方众妙放下灰扑扑的面具,语气微冷:所以他要搅乱这个世道。乱世之中死去的人就像荒原里被风吹倒的草芥,即使成片成片,数也数不清,也没有人会去在意。
  大长公主缓缓坐下,看着那面具,眼里涌上坚毅之色。她要平定乱世,活捉那无脸人。
  二人说话的时候,孙巧儿已经爬起来,急急忙忙把杨锦坤抱在怀里查看。
  儿子,你还好吗?你难不难受?
  她用袖子飞快擦掉杨锦坤脸上的灰尘和涕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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