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杨英才马上说道:大哥,你管管嫂子!她真是疯了!净如才是我们杨家的血脉!
  杨康伯走上前拉住孙巧儿的手。
  孙巧儿却猛地将他甩开,几步走到方众妙跟前,快速说道:方夫人,有什么办法能把所有福运都转到我儿杨锦坤身上?
  他性子顽皮,夜里喜欢四处乱跑。偏偏他又患有雀盲症,晚上看不见路。
  他摔伤过,被蛇咬过,被狗追过,被花盆砸过。我都记不清他晚上遭遇过多少危险。
  再大一些,他还要出门游学。我总怕他有一天夜里发生什么意外,再也回不到我身边。方夫人,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儿吧!
  孙巧儿说着说着就跪在地上,诚心诚意给方众妙磕头。
  方众妙忽然笑起来。
  她缓缓问道:如果我说,把福运完全转移到杨锦坤身上,这小沙弥就会死。你如何选?
  孙巧儿连忙回头看向杨康伯,面色惶然,不敢作答。
  在这一刻,她其实已经给出答案。她想让自己的亲儿子去死,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怕那个假儿子赶夜路的时候遭逢意外。
  她亲儿子日日受着苦,刚回到家,却要被亲娘献祭生命。这太可笑了。
  站在门边的黛石真的笑出了声。她直勾勾地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低下头,一颗心愧疚难安。随后她又抬头,恶狠狠地看向孙巧儿。这该死的东西,要不是她,女儿也不会被勾起那些不堪的回忆!真想一刀砍死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
  其余家主用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孙巧儿。
  钱同山气到嗓音颤抖:你简直枉为人母!
  杨康伯大步走到妻子身边,强行拉她起来,厉声呵斥:疯妇!你随我回去!休要在这里发癔症!
  方众妙的心声飘过半空,带着洞悉世事的直白与锋利。
  【她不是发癔症。她这样做才是正常的。】
  【杨氏全族,唯她生下这一个儿子,她如何不珍惜?】
  【她已经把杨锦坤当成了心头至宝。她给他喂奶,教他说话,扶他走路。】
  【听见他第一声娘亲,感动得落泪。看见他第一篇文章,骄傲得夜不能寐。因他受伤而心痛,因他开心而欢喜。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命。】
  【血缘已经不重要。她的这些付出是收不回的。】
  杨康伯低下头,面色渐渐变得恍然。是啊,妻子把杨锦坤捂在怀里疼爱了八年,如今叫她舍弃,等于是活生生挖她的心。
  杨英才顿悟,随后满脸恻然地看向嫂子,又万般怜悯地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小沙弥。
  这个孩子怎么办?他才是最委屈的人!
  其余家主暗暗在心里摇头。真是妇人之仁!一个祸害全族的魔星,留着干嘛?
  方众妙弯下腰,仔仔细细观察杨锦坤的脸。
  男孩眨着纯净清澈的大眼睛,茫然地与她对视。
  心声满带嘲讽地响在半空:【此子紫微、破军在丑、未宫坐命,又有化忌星在福德宫,摆明了是一条没有感情的毒蛇。】
  【有此面相者,翻脸比翻书还快。父母亲朋皆被他视作物品,可用就用,无用便扔。】
  【他最是无情,偏偏还能装出乖巧可爱的模样,讨得旁人喜欢,实属狡诈。】
  方众妙瞥了孙巧儿一眼,对方并无异色。
  于是她转而去看小沙弥的面相,暗暗点头:【此子太阳坐命,脸方眼圆,是个宽厚豁达,性情坚韧的孩子。此子很不错。】
  【孙巧儿为了一条毒蛇,竟想害死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真是有眼无珠。】
  方众妙揉揉小沙弥的脑袋,笑容温柔。
  杨康伯越来越怀疑这条批命。
  且不提杨锦坤的乖巧可爱是不是装的,只说他的年龄和身板。他才八岁,还如此弱小,他怎么屠杀全家?他抓只蚂蚱都费劲!
  思及此,杨康伯在心里讥讽一笑,而后拽住妻子的手,低声说道:孙氏,你带上两个孩子随我离开。有事咱们关起门来商议。
  别的家主也很怀疑方众妙的说法。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做下灭门惨案?荒谬!
  方众妙再次揉了揉小沙弥的脑袋,幽幽忖道:【杨家主,要不是看这小沙弥实在可怜,不忍心他也死在这场灭门之祸里,我是不可能救你这一回的。】
  想罢,她转身走向长桌,拿起两张纯白面具,很是玩味地说道:此乃我刚刚炼制的法器,戴上它便会口吐真言,绝无隐瞒。杨夫人,命是两个孩子的,你没有权力决定谁生谁死。
  她举了举两张面具,缓缓笑起来:这样吧,让两个孩子戴上面具,叫他们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第279章 人也是我,鬼也是我
  孙巧儿用万分怀疑的目光看着两张纯白面具。
  她开口质疑:戴上它的人就会不由自主地说真话,绝无隐瞒?世上果然有这般神奇的法器?你莫不是诓我们的吧?
  然而只是一瞬,她却又回过神来,语气极为不善地说道:我为何要给锦坤戴这种面具?他才八岁,他懂什么?他根本不可能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我来替他选就好了。
  随后,她又看向小沙弥,满脸嫌弃地说道: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就算你让这孩子戴上面具,他能说什么?他自然是想活下去的。
  大长公主和黛石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杨锦坤的福运本就是偷小沙弥的,他还享受了八年的荣华富贵,他已经占够了便宜,他还想怎样?
  什么叫做贪生怕死?人家小沙弥本来就该活着,而杨锦坤是沈卉用那个生子丹弄出来的孽种!说句不好听的话,杨锦坤此人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大长公主没好气地说道:让你戴你就戴!废什么话?
  孙巧儿气红了脸,质问道:殿下,你是想以势压人吗?锦坤还小,他什么都不懂。我们无需问他!
  杨康伯忽然开口:方夫人,我想问你一句,两个孩子戴上面具,说了实话,又能如何呢?人有好生之德,他们的答案,不用戴面具我们也能知道,您说是吗?
  其余家主纷纷点头。看着那面具的目光充满怀疑。
  方众妙摇摇头,并不回答,心声却满怀兴味地飘过半空:【让他们说实话不是我的目的,玩一玩这个面具才是我的目的。】
  众家主:
  方众妙简直岂有此理!她把皇帝当玩具,现在又把他们这些人当玩具,这天下莫不是她的掌中摆件而已?
  她太狂妄了!
  走!
  思及此,杨康伯忍着怒气说道:戴上这面具毫无意义,方夫人,我们先告辞了。
  他牵起杨锦坤和妻子的手,带他们离开。杨英才叹了一口气,弯腰去拉自己的亲侄儿。
  其余家主拂袖道:方夫人,我等先行告辞!建康若爆发恶战,我们自有安排。你做你的事,我们做我们的事,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便是拒绝向方众妙屈服的意思。大周若是灭亡,他们就拜蛮王为主。大周若是苟延残喘,他们便袖手旁观,就这样。
  他们不信龙虎山的紫袍道长会弱于一个妇人。
  众人浩浩荡荡朝门口走去。
  孙巧儿心有不甘,频频回头看方众妙。
  方众妙睨她一眼,又笑着看向黛石。黛石心领神会,立马拿起两个纯白面具,飞快覆在两个孩子脸上。
  她武功高强,周围的人根本没看清她的动作。
  诡异的事发生了。两个面具甫一接触孩子们的脸,竟都化为白面一般的软物,迅速蠕动扩散,包裹住两个孩子的五官,又渐渐融入皮肤,与之贴合。
  孙巧儿看见此景此景不由发出恐惧的尖叫。
  其余家主也都骇然色变,连退数步。
  方众妙说这面具是法器,他们还不信。亲眼看见两个孩子的脸与面具融合的诡异的场景,他们才真正明白法器二字的含义。
  法器,施展术法之物,非凡品!毋庸置疑,方众妙也绝非凡人!
  孙巧儿大喊大叫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它怎么钻入我儿的皮肤里去了?快把它拿出来!快啊!我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方众妙我唯你是问!
  杨锦坤也被吓了一跳。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拉着母亲的手小声安慰:娘亲,您别着急,我不疼的。
  孙巧儿蹲下身想摘掉面具,却找不到边缘,于是只能把儿子搂在怀里安慰。
  然而下一瞬,杨锦坤玉雪可爱的脸竟变得极其扭曲狰狞,说话的声音也不再稚嫩清脆,反倒锐利刺耳,蠢货,你在我耳边吼什么?你好吵,真想把你舌头割掉!
  孙巧儿一个倒仰跌坐在地。这话是儿子对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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