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纪念晴怨恨的表情慢慢变作茫然,最后懊悔不已地哭起来。她疯狂扯着自己的头发,恨不能死过去!
见她哭,文氏也跟着哭。
纪寻风揉揉眉心,再度询问:薛良朋还跪在前院,念晴,你有什么打算?你愿意嫁给他吗?
纪念晴想起自己的遭遇,身子不由颤抖。
不要爹!我不嫁给他!他是豺狼!他欺辱我!我若是嫁给他,他们一家四口能联起手来把我磋磨死!他一丁点都不喜欢我,他贪恋的是您的权势!我不可能当他的踏脚石!爹,我要他死!您杀了他!
只是一瞬间,纪念晴就褪去了少女的天真。她的狠毒自私是深藏在骨子里的天性。
纪寻风却并不觉得女儿的处理方式有何问题。
他颇为欣慰地说道:既然你想的明白,爹也就不用多费口舌劝你。我这便放走薛良朋,假意让他筹备婚礼,之后找个机会制造意外,叫他死于非命。
他欺辱了你,我还把你嫁给他,再送他上青云,他做什么美梦!
纪寻风冷哼一声,而后出了房门,对着外面的侍卫吩咐几句。
纪念晴目光怨毒地看着窗外。
文氏抱着她,轻轻拍抚她颤抖的脊背。
片刻后,纪寻风回到屋内,对文氏说道:你之前相中一个青年才俊,叫做言什么来着?
文氏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言光霁!他叫言光霁!在翰林院担任典籍一职,出身寒门,无权无势,但人品贵重,才华横溢。
纪寻风沉吟道:出身寒门,无权无势,官职低微。甚好,这样的人最容易拿捏。稍后我亲自去他家走一趟,命他尽快来提亲。等他二人成亲,我便为他谋一个外派的差事,叫他带着念晴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念晴才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文氏不断点头,悲痛的情绪渐渐平复。
她甚至感叹一句:幸好我偷听了方夫人与官媒的说话,否则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一桩婚事!天无绝人之路,念晴还是有后福的。
纪念晴低下头默默擦泪。她现在除了听凭父母安排,还能如何?
若是她不那么偏执,完完全全相信方夫人的批命,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既然这青年才俊是方夫人看中的,那她就嫁了吧。
纪寻风没有派人去调查言光霁的生平。一则是时间来不及,二则是此人考中探花,三年过去却还是个小典籍,足见他性情老实本分不油滑。
叫这样的人带着女儿远走高飞,他是放心的。
长叹一声之后,纪寻风匆匆前往言府。
纪念晴的丑事像一阵风传遍了临安城。言光霁带着父母去人最多的茶馆,坐着听了一下午的香艳奇闻。
回到家的时候,二老的脸色比锅底还黑。言光霁根本不用与他们争辩,他们就已经自行改了主意。
言母恨恨地说道:这相府千金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言父把烟杆磕得梆梆作响,唾骂道:原是个下贱玩意儿!难怪非要嫁给我儿。临安城这些贵人谁看得上她!左相当我儿是路边的乞丐呢,什么臭狗屎都吃得进嘴!
言光霁摇头苦笑。爹说话很糙,但理是这么个理。
言母小声询问:儿啊,闹出这么大的丑事,她家应该再没脸跟咱们家说定亲的事了吧?
言光霁面色微惊,语气瞬间凝重起来,娘,发生了这种事,恐怕她家更要逼我与那纪小姐成亲了。
言母不敢相信,急促问道:为何?她家怎么有脸?
言光霁摇头苦笑:这天下最有头脸的一群人,恰恰是最不要脸的。薛良朋明摆着不是良配,左相若是不想女儿跳入火坑,就断然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他女儿现在陷于水火,唯有匆忙出嫁,远走他乡发,方能脱困。而我恰恰是他们心目中的最佳人选。爹娘,你们等着吧,左相很快就会亲自来提亲。
言父言母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他们大为恼火,拍着桌子泄愤,对着地上吐痰,冲着墙壁破口大骂。然而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做什么?
二老很快就耗尽全部力气,摇摇晃晃坐回椅子里,开始大哭。
言母无比懊悔地说道:儿啊,都是爹娘贪心害了你。今早你与我们说起平姑娘的时候,我们就应该立刻去找她提亲!我们一念之差,却叫你余生尽毁啊!
言光霁脸色苍白地坐了一会儿,最后猛地站起身说道:我去找那位方夫人。雪纯说她手眼通天,很有权势。我找她想想办法。
然而已经晚了。
院外走来一个仆役,战战兢兢地说道:公子,左相大人来了,就在门外,您快出去迎接吧!
第254章 给言光霁测字
纪寻风位极人臣,老奸巨猾。在他面前,言光霁毫无招架之力。
况且,父母就是他最大的软肋,若硬顶着不答应,自己罢官免职事小,只怕父母也会遭受什么意外。
还有雪纯。她现在无依无靠,漂泊在外,左相若是找她麻烦,她当如何?
言光霁脸色灰败地送走纪寻风,整个人瘫坐在椅子里。
当初,雪纯给他十两银子,他买了一床厚实棉被和几十斤木炭,租了一个勉强可以挡风的小院子,终于在这临安城有了落脚之地。
却未料,那床棉被,那些木炭,那个小院,以及夜夜所做的,迎娶雪纯的美梦,便是他此生最后的幸福时刻。
言光霁的面容渐渐变得苍白。
言父言母捶胸顿足,边哭边骂。对于纪念晴这个还未过门的儿媳妇,他们是恨到了骨子里。
言光霁不想听这些污言秽语。他猛地站起身,匆匆往外走。
言父言母连忙追出去问:儿啊,你去哪里?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言光霁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找忠勇侯夫人,她或许能帮我。
宁远侯府的偏厅内,一大家子人正在等仆役们摆膳。
余问清、余江川、余沧澜几个小男孩钻进桌子底下逗弄一只小狗。钱天吴和齐渊一左一右地夹着方众妙,认认真真地背诵汤头歌。
余双霜和姜雨柔正在讨论最近颇为流行的衣裳款式。
龙图和黛石用筷子比比划划。
任孤琴拿着一根鸡毛掸子,仔细听钱天吴和齐渊的背诵。若是错了一个字,她就狠狠抽一下。
方众妙慢悠悠地喝茶,偶尔提醒一句:刚才抽得太重了,轻点打。今日天吴去了衙门一趟,受了一些惊吓,饭后你给他开一副安神药,叫他睡前喝。
钱天吴顿时开心地笑起来。
坐在角落的平雪纯左看看,右看看,感觉浑身不自在。她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外人,与此处格格不入。
还是要赶紧嫁人啊。嫁了人,她就有家了。
仿佛能够听见她的心声,方众妙忽然看向她,慢慢开口:我之前似乎说过,言光霁的感情之路颇为坎坷,对于心爱之人,他总是求而不得。你与他的婚事恐怕有变。
平雪纯脸色瞬间苍白。
黛石和余双霜连忙凑过来问:他俩还能成婚吗?其中会有什么变故?
方众妙取出铜钱占卜。
此卦名为天地否。
她徐徐说道:有此卦者,好似蜉蝣困于天地,无形的伟力形成一堵墙,令他生不得安宁,死不得解脱。你二人的婚事非他不愿,却是上天不允。围困他的是人,也是至高的权力。他的人生正经受位高权重之人的摆布。
方众妙一枚枚地捡起铜钱,做下结语:言光霁被一个大人物相中,很快就要当高门女婿了。
平雪纯愣愣地坐在原地。
夫人,您算得准吗?
她忍不住要去挣扎,因为她已经站在绝望边缘。
余双霜和黛石并没有呵斥平雪纯的无礼,也没有替方众妙辩解什么。平雪纯已经够可怜了。
恰在此时,一名仆妇匆匆走到门口,小声禀报:夫人,门外有一个名叫言光霁的年轻男子找您。
方众妙看了平雪纯一眼。
平雪纯如遭雷击,忽感晕眩。卦象这么快就应验了吗?
方众妙问道:他可曾说找我有何事?
仆妇禀报道:他说他被左相大人逼娶左相千金,求您帮他转圜一二。
平雪纯最后一丝念想彻底破碎。天地否,果然是天地否!真准啊!
龙图颇是兴味地说道:主上,您还不知道左相千金闹出来的丑事吧?小老儿给您说说。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纪念晴的遭遇,完了摇头感叹:这言光霁也是倒霉,竟然会被左相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