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她指指四周,又指向屋檐,你看看那上面的脊兽。真是丹楹刻桷,锦天绣地。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黛石回头瞥她,冷笑道:你的梦也太贫瘠了。我以前住的房子比这漂亮多了。
  平瑞宝眸光闪了闪,问道:你说的是方夫人家吧?她住的房子怎么能比公主府还奢华,那不是僭越吗?僭越可是死罪呀!
  黛石这个暴脾气根本忍不了平瑞宝含沙射影的话。
  她一把掐住平瑞宝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你再敢编排我家小姐,我拔了你的舌头!
  平瑞宝摆出惊恐万状的表情,心里却微微一动。
  黛石的弱点找到了!她最在乎的人是方众妙。只要拿方众妙作筏子,不怕她不发疯。如此甚好
  想罢,平瑞宝抓住黛石的手腕,咳着嗽哀求:妹妹,你,你松一松手,我,我不能呼吸了。
  黛石猛然想起这小娘们能借寿,连忙把人丢出去,掏出手帕不停擦拭双手。
  脏死了!
  她眉心紧蹙,满脸厌恶,仿佛碰触了世上最污秽的东西。
  平瑞宝跌倒在地,脚踝扭伤红肿,眼角余光却还盯着黛石的一举一动。
  她再度暗笑起来。黛石这个小贱人是知道自己在花舫里长大的事了吧?她嫌自己脏,所以才会这般作态。好好好,这一点也能利用。
  过不了几天,我就能让赵华阳那个蠢货打从心底里厌恶自己这个亲生女儿。
  想罢,平瑞宝眼里划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哎呀,小郡主!旁边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平瑞宝转头看去。一个女官冲过来,半跪在她身边,仔细查看她摔伤的脚踝。
  我没事。平瑞宝不以为意地摆手。
  女官看了黛石一眼,表情有些为难,尽量用委婉的语气劝解:姐妹俩有话好好说,不要起冲突。宝儿郡主身子弱,黛石郡主让让她又何妨。
  黛石恶心得够呛,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谁跟这种人是姐妹!我让她奶奶个腿儿!
  女官看着自己脚边的唾沫,表情一言难尽。
  平瑞宝差点在心里笑疯。
  这个黛石在哪里长大的?怎么如此粗鄙?真可惜平骏达不在这里,否则真应该让他亲眼看看,他偏心的女儿是个什么货色。
  然而实际上,平骏达和大长公主正站在不远处的假山上往下看。
  黛石呸那一口把平骏达逗乐了。
  华阳,我好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你。你第一次当统帅的时候,有几个将军不服气,对你发起挑战,被你三拳两脚狠狠收拾了一顿。你就是这样啐他们一脸的。
  忆起往事,大长公主也笑了。
  但她的笑容有些勉强,目光时不时看向平瑞宝红肿的脚踝。
  平骏达大好的心情渐渐淡去,冷冷道:华阳,我只纵容你这一天。你若自己不清醒,别怪我用刀子把你扎醒。
  笑容完全消失在大长公主脸上。
  假山底下,黛石已经火大地发作起来。
  她扬起下巴,质问道,请问你谁啊?你是我爹还是我娘?你敢这样管教我?
  女官脸色一白,连忙放开平瑞宝,跪在地上用力磕头。她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混不吝的大长公主。
  天潢贵胄就是天潢贵胄,哪怕流落在外多年,血脉里的皇族威严也是不容挑衅的。与之相比,躺在地上这一位就显得太小家子气。
  想到这里,女官不由更加敬畏黛石,对平瑞宝反倒轻视了几分。
  平瑞宝看见女官神色中的变化,差点咬碎满口银牙。她哪点比不上黛石这个小贱人?
  平骏达负手而立,满意地低笑。
  华阳,看看,这才是我们的女儿。
  大长公主默默看着黛石,心里涌动着骄傲之情。她的女儿很强势,走到哪里都不受欺负,像她。
  平骏达似乎是看穿了妻子的心思,故意刺她一句:你再看看平瑞宝躺在地上柔弱可怜的作态,是不是与沈卉一模一样?
  大长公主顿时僵住。
  平骏达幽幽冷笑:华阳,不要不相信血脉里的东西。龙生龙,凤生凤,老祖宗的话不会错的。
  黛石瞥了假山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一个少女拎着包袱站在不远处,正神色惶惶地看着这边。
  发现黛石注意到自己,她连忙跪下磕头:民女见过小郡主!
  黛石避开她的跪拜,皱眉问道:你谁?
  不在意的人,她扫过一眼就会忘掉。
  少女低着头小声说道:民女就是平雪纯,小郡主您应该知道民女。
  黛石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鸠占鹊巢的那个鸠啊。
  平雪纯:这位小郡主嘴上是没把门吗?这样可不好在贵女圈子里混呀!
  第227章 华阳,你就是这样把女儿推远的
  黛石对平瑞宝是厌恶,对这个平雪纯则是无感。她不恨,也不怨。她虽然离开了父母,但她有小姐。小姐对她的疼爱远超父母。
  黛石绕着平雪纯转圈。
  平雪纯把包袱紧紧抱在怀里,止不住地发抖。
  黛石不由挑眉,你是不是从小就遭受着惨无人道的虐打?
  平雪纯僵住,面色更显苍白惊恐。
  黛石了然,缓缓说道:我是在暗卫营长大的。你这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很像那些忍受不了艰苦的训练和厮杀,精神意志完全崩溃的小孩。他们被大统领盯住的时候也喜欢像你这样颤抖。
  平雪纯低下头,双手死死抱着包袱。
  她的确从小就被虐打,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三岁的平乐璋就已经展露出恶鬼的天性。他知道掐妹妹的肚子不会叫人看出来,用银针扎妹妹的胳膊不会留下伤痕,避开人把妹妹推进水里,淹死了也不关自己的事。
  平乐璋把平雪纯当成一只老鼠,用她的性命检验各种隐蔽的杀人手段。平雪纯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
  平乐璋是笼罩在她头顶的一片阴云。她日日夜夜活在恐惧里。
  她想向大长公主和驸马求助,可奶娘总是让她忍。
  奶娘说:你娘的权势和财富,将来都由小郡王继承,他是这个家的嫡长子,也是独子。他日后就是你的靠山,你千万不能得罪他。殿下不喜欢你懦弱,驸马不喜欢你笨拙,你不能再惹他们心烦。忍忍吧,忍到出嫁就好了。
  于是平雪纯从小就开始盼望着长大,盼望着嫁人。而今,她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她抱紧包袱,暗暗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忍耐。
  黛石也发现了她的包袱,问道:你要去哪儿?
  平雪纯小声回道:启禀小郡主,我收拾东西去庄子里住,半月后,驸马爷帮我相看的夫婿就会来娶我。
  这是平骏达对她的最后一丝仁慈。
  黛石哦了一声,走上前拉扯平雪纯的胳膊,你站起来跟我说话,别跪着。
  平雪纯忽然发出尖叫,举起沉重的包袱死死挡住黛石伸过来的手。她害怕别人的碰触,这是常年遭受虐打留下的创伤。
  黛石愣住了。这副随时都会崩溃的模样,她在暗卫营里见过太多太多。
  她立刻缩回手,语气变得极为不快:你自己站起来!
  平雪纯连忙站起,两只眼睛红彤彤的。
  平瑞宝也爬起来,焦急地说道:妹妹,你别为难她。她当年只是襁褓里的婴儿,她没有做错什么。
  黛石指着平瑞宝的鼻尖:闭上你的臭嘴!
  平瑞宝差点气吐血。
  黛石指着平雪纯的鼻尖:你跟我来!
  平雪纯连忙点头,丝毫不敢反抗。
  黛石指着女官的鼻尖:你带我去见大长公主和驸马。
  女官跪着应诺。
  黛石又瞥了假山一眼,转头就走。
  平骏达此刻的笑容比过去几年还多。他摇摇头,调侃道:华阳,咱们的女儿比你年轻的时候还跋扈。
  大长公主柳眉倒竖:你才跋扈!
  平骏达看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笑得越发愉悦。
  走吧华阳,咱们绕近路去见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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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盛的早餐摆了满满一桌,平骏达和大长公主坐在主位喝茶,黛石领着平雪纯风风火火地走进餐厅,身后跟着被女官搀扶一瘸一拐的平瑞宝。
  平骏达只是扫了平瑞宝一眼,并不询问她因何受伤。
  那女官也不敢多话,默默退下。
  平瑞宝忍着疼痛屈膝行礼。
  黛石却不管不顾,指着平雪纯的鼻子开口:你们要把她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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