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黛石什么都不要,是看不上这个家吗?
方众妙强硬地说道:你不能不要!
黛石的目光迅速扫过乱糟糟的街道,眼睛忽然一亮,说道:我要那把偃月刀!
大长公主摇头道:这把刀你抬不动,送你也白搭。
话音未落,大长公主就惊坐而起,不敢置信地看着黛石。
那把几百斤重的偃月刀好似一张纸片,被黛石上下抛飞,舞来弄去,虎虎生威。她竟然也是天生神力。她承袭的武功路数与大公主一模一样,二人都信奉一力破万法的强横之道。
看着黛石耍弄大刀的娇小身影,平骏达好似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大长公主。
这真的不是他们的女儿吗?那他从江东找回来的女子又是谁?
大长公主看呆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盈满泪水。冥冥之中的悸动让她思绪万千,百感交集。
黛石狠狠劈开空中的纸钱,把偃月刀扛在肩头,兴奋地说道:小姐,我就要这个!
方众妙颔首:好。
然后她对着余氏族人们下令:浇桐油,烧尸!
众人立刻把准备好的桐油浇在两具尸体上,连同破破烂烂的棺材,一把火烧成灰烬。
跑走的路人渐渐又围拢过来,安心地看着火焰。方夫人真是道家高人,这么凶的僵尸也能镇住!
大火渐渐熄灭,方众妙走到沈卉身边,在平远洲警惕目光的注视下,用小瓶子接了几滴沈卉后脑流出的鲜血。
盖好瓶盖,她瞥了大长公主一眼,命令道:你去把我公公婆婆的骨灰亲手殓出来,用罐子装好。祸是你儿子闯的,该由你善后。
大长公主气血一阵翻涌。
我儿子?你明明知道平乐璋不是我儿子!我亲生的孩子被他们抱走,丢弃在外面!
大长公主心里止不住地恨,却又说不出口。女儿在方众妙手里,她只能唯命是从。她找来两个陶罐,走上前收殓骨灰。
平骏达想帮忙,却被她寒意彻骨的一个眼神逼退。
给你。大长公主把罐子递给方众妙。
方众妙瞥了余飞虎一眼,余飞虎连忙走上前接过骨灰。
方众妙朝站在不远处的郭书瑜抛出一个药瓶。
给你的报酬。
郭书瑜拧开盖子,把里面的药丸吞掉。片刻后,她发现自己手上的尸斑在消散,速度很快,想来不出两刻钟,她的容貌就能恢复如初。
郭书瑜没想到方众妙这般信守承诺,连忙跪下磕头。
大长公主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这些人前来她府上闹事,果然是方众妙挑唆的。不过方众妙魔高一丈,自己败得不冤。
走了。方众妙摆摆手,领着余氏族人离开。
史正卿追上去道别,然后站在街头凝视许久。
钱同山从麻袋里抓出一把纸钱,洒在钱渲的尸体上。这个动作看似悲悯,实则带着一些嘲讽的意味。大长公主眸光闪了闪,问道:您老知道?
钱同山反问她:知道什么?
他坐上牛车,扬起鞭子,慢悠悠地说道:正卿,回家了。
史正卿跳上牛车,一把一把地洒着纸钱。
大长公主回头问乔微雨:你也知道?
乔微雨学着钱同山的样子反问:知道什么?
所以你们都知道换子的事,唯独我被蒙在鼓里。因着平乐璋闯下的大祸,我赔上了十几万两银子,赔上了多年建立的声望,还赔上了史家这个盟友!
这么多年,我辛苦保护的到底是什么?我的一生就是个笑话吗?大长公主用拳头抵住唇瓣,极力忍耐,却还是缓缓吐出一口鲜血。
平骏达惊呼着冲上去扶她,被她狠狠推开。
回宁远侯府的马车上,方众妙盯着余飞虎捧在怀里的两个罐子,想得出神。
心声一句句地飘过半空:【不把余成望和苗萍翠烧成灰,我还得给他们二人找墓穴下葬。】
【找个风水差的墓穴,对余氏宗族不利。找个风水好的,我心里又不舒坦。】
【现在这个结果正合我意。】
【随便找个地方,把两个老东西的骨灰扬了,省得留下碍眼。】
思及此,方众妙抬眸说道:小虎,前面有个湖,你把公公婆婆的骨灰撒出去。这东西染上了煞气,留下对子孙不好。
余飞虎擦着额头的冷汗连连应是。
嫂子真是个狠人,连爹娘的骨灰都给扬了,也不知余飞翰那厮是个什么下场。
第204章 女儿找到了
大长公主缓缓走在回廊里,手腕、脚踝沿途滴血,脖颈上青紫交错的掐痕触目惊心。
平骏达跟在她身后,表情由痛苦慢慢变成释然。
这一天终于来了,他已经站在悬崖边等待许久。
几片纸钱被风吹入庭院,好似夏日飘雪。平骏达的心境又平复一些。这是在为自己送葬吗?真是好兆头啊
大长公主不与他交谈,他便慢慢说道:来初精那日,我就被沈卉下了药,带上了床。
大长公主脚步停顿,脊背一寸一寸挺直僵硬。然后她继续朝前走,手腕滑落的鲜血由一滴滴,变成一丝丝,一线线。
平骏达知道,那是因为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致使伤口裂开。
他闭了闭眼,继续道:之后的数年时间,我都是她的禁脔。我的身子不是生来就弱,是被她灌入太多虎狼之药,渐渐虚弱的。
大长公主大步朝前走。夕阳垂落在她身后,泼洒着浓重的血色。
平骏达平静地说道:我懂得礼义廉耻,也明白人伦道德,失去这些,我已经无法身为一个人而活着。所以我想到了死。
大长公主一步一步走着。她伤痕累累,可她从不弯腰低头。
平骏达凝视着这个不算高大,却异常坚韧的背影,怀念地说道:我走到悬崖边的时候,你不早不晚,恰好出现。你以为我是失足坠落,跳下来救我。你的偃月刀在悬崖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刻痕。
那刻痕避免了我的坠落,也永远留在我心里。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只有你
平骏达伸出手,幻想着自己已经抓住妻子的手。
实则他只是抓住一缕血色残阳。
只有你,才能让我像个真正的人一般活下去。华阳,对不起。像我这样肮脏的人,本就不该玷污圣洁的你。我罪该万死!
大长公主猛地回头,被僵尸掐到出血的双瞳一片赤红。
你以前如何,本宫并不介意!但我俩大婚之后,你有苦衷完全可以告诉本宫,本宫有能力保护你,更有能力惩治恶徒!可你还是与沈卉生下了野种!你说我能让你活的像个人,可你自己不当人!
平骏达欣喜于这一刻的对视,无比眷恋地看着妻子盛怒的容颜。
他知道,这样的对视和交谈,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他哑声道:婚后,沈卉的确不敢再招惹我。但是你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平远洲忽然邀我回家小聚。我以为我把他保护得很好,却不知道,他早已经成了沈卉的傀儡。他给我下药,把我送上沈卉的床
闭嘴!我不想听你讲这些龌龊事!大长公主忽然暴怒。
竟是平远洲这个她最疼爱的弟弟做了伥鬼!她还一路送他上青云!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让她恶心!
她揪住平骏达的衣领,厉声诘问:换子的事你知不知道?你有没有插手?
她脸庞已经不再年轻,深深的仇恨和愤怒让她变得狰狞。平骏达却觉得她异常美好。
她的爱和恨都是这样的强烈,好似能冲刷掉他身上所有的污秽。
我是最近才知道换子的事。华阳,你以为我是畜生吗?
你以为你比畜生好多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真正知道是半个月前,但一年前,我就开始调查。
平骏达回忆道:一年前,我发现平雪纯身上总是带着伤,问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这些人都说无异常。
我暗地里观察,这才发现她竟然一直被平乐璋虐待。后来我当面问她,她才坦白说,从三岁开始,平乐璋就会背着人打她,烫她,拿针扎她。但她的奶娘不让她对任何人说,她一忍就是十几年。
大长公主盛怒的脸转变成骇然。她根本不知道这种事。她一直以为平乐璋是个侠义正直的好少年。
她抓着平骏达衣领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平骏达慢慢说道:奶娘的态度明显不正常,所以我开始调查。半个月前,我听说奶娘重病,便去看一眼,没想到那人把平雪纯单独留在房中交代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