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钱同山摸摸他耳朵后面的蝴蝶胎记,笑着问:好不好看?
  钱天吴全然不敢相信镜子里这个唇红齿白,俊美不凡的少年就是自己。
  钱同山假装不耐地说道:你自己举着镜子,我手都酸了。
  钱天吴连忙用双手举着镜子,转动脑袋看个不停。
  爹,这真是我吗?他傻乎乎地问。
  钱同山飞快剥掉儿子全身上下包裹的泥膜,得意洋洋地说道:你这长相算什么!你爹年轻的时候比你好看多了!你娘见了我都走不动道,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哈哈哈!
  钱天吴好奇地问道:我娘好看吗?
  钱同山双眼泛红,心中隐痛。但他依旧笑呵呵地说道:你娘那不叫好看,你娘是仙子下凡,衬得世间无颜色。
  钱天吴明白过来,不由乐了。
  爹,是你见了我娘走不动道吧?
  钱同山呆了呆,随后爽朗大笑:我和你娘都走不动道,我俩见面得扶着墙。
  钱天吴嘎嘎直乐。
  钱同山笑里藏着泪,幸福与感动全都化为对亡妻的思念。淑儿你看,我在你灵前发过的誓言已经实现了。我把咱们的孩子找回来了!
  听见房里传来父子俩快乐至极的笑声,史老太太好似吃了返老还童的仙丹,浑身都是劲儿。
  她走上前啪啪拍门,大声询问:怎么了?天吴的病是不是好了?好了就出来让祖母看看!
  钱同山连忙帮儿子穿上新衣服,扶着他站起身,打开门。
  娘,你快看看你孙子!跟我年轻的时候像不像?
  史老太太看呆了。她走上前,捏着孙子的耳朵,看了看那个蝴蝶形的胎记。原来儿子当年真的没胡说,胎记的确存在!
  像!像!太像了!比你年轻的时候好看!
  史老太太又悲又喜,心情激荡。她既心疼儿子的不容易,也心疼孙子这些年的遭遇,不由放声大哭。
  今日得以团聚,她真是了无遗憾!
  钱天吴连忙安慰祖母。钱同山把母亲和儿子抱在怀中,脸上满是泪水,却又止不住地笑着。
  人生的悲欢离合,尽在此刻。
  方众妙绕过一家三口走入屋内,把剥下来的泥膜扔进一个木桶里,又把六盆毒血倒进去。
  龙图等人想帮她收拾,却被她阻止。
  这些东西凶煞异常,你们不能碰。
  大家只好站在一旁看着。
  竹床上扔着一块泥膜,带着面部的凹凸轮廓。方众妙走过去,拿起这块泥膜,久久地观察。
  心声忽然响起,带着恍然。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她忽然看向龙图等人,神色诡异难测。
  龙图等人心里一紧,不由自主便屏住了呼吸。
  半空中,心声抛出一个骇人听闻的秘密。
  【原来,那些胎儿的骨粉竟被捏成了面具!】
  方众妙捧着带有五官轮廓的泥膜在屋内慢慢踱步。她走到桌边,手掌轻轻拂过桌面,将那枚用来给钱天吴放血的锋利龟壳攥入掌心,藏在袖中。
  龙图等人并未注意到这个自然而然的小动作。他们眸光连闪,大脑不由飞快运转。
  骨粉捏成面具?有什么用?
  心声异常冷肃地飘过,一句接着一句,好似乌云滚滚。
  【无脸人罪孽滔滔,面相已破,为天地所不容。为了躲避天道的追杀,他把破面转给齐渊,他自己便没了脸。】
  【一个没有脸的人如何在外界走动?】
  【拼凑出夺天地之造化的面具之前,他必须要有一张暂时可用的脸。】
  【胎儿的骨粉用秘法熔炼之后揉捏成面具,可呈现出胎相。】
  【胎相的十二宫是空白的,可以任由那无脸人塑造。】
  【亲缘线,姻缘线,子息线,福禄寿等种种命运之线,他都能在胎相上刻画出来,从而引动紫微斗数的变化。】
  【天潢贵胄,贩夫走卒,每一个与我擦肩而过的人,都有可能是他。】
  【倘若他捏出黛石的脸,站在我面前,我也完完全全看不出破绽!】
  黛石瞳孔骤缩,心神剧颤。小姐,我是真的!
  其余人遍体生寒,恐慌不已。
  敌人的可怕,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方众妙把手中的泥膜扔进桶里,轻轻拍了拍钱同山的肩膀,又扶了扶史老太太的手臂,温声说道:这个房间留给你们一家团聚,我们先出去了。
  钱同山连忙道谢。
  方众妙冲龙图等人微微摆头,示意大家跟自己走。
  心声冷如寒霜:【我曾经说过,我对同伴绝对信任,因为我的眼睛能看穿所有迷障。】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我便被那无脸人狠狠打了脸!】
  她抬起手,摸摸自己没有表情的脸。
  心声带上一丝自嘲:【然而事实证明,我身边几乎没有可信之人,我的双眼也会被蒙蔽。】
  她锐利的眸光扫过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脸。
  众人内心的恐惧和慌乱在迅速扩散。连方众妙都感到棘手的事,他们更加无力茫然。
  在这种近乎于仙神的力量面前,纵使武功高强,医术精湛,权势庞大,地位尊贵,他们依旧弱小的可怜。
  第187章 团队要解散了?
  方众妙的心声带上了冷酷的意味。
  【无脸人可以是任何人。】
  方众妙的视线扫过龙图,暗暗忖道:【龙图或许不是龙图。】
  龙图的内力险些失控,冲击心脉。
  方众妙扫过任孤琴戴着人皮面具的蜡黄脸庞,喃喃自语:【任孤琴也有可能不是任孤琴。】
  任孤琴藏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握紧。少夫人在怀疑她!可她百口莫辩!
  黛石、余双霜、乔微雨全都陷入了一种莫名恐慌的情绪里。她们开始怀疑,怀疑他人,怀疑自己,怀疑一切。
  方众妙的心声在空中回荡,无比自嘲地低笑着。
  【哈,真是讽刺!】
  【我昨日还曾对史正卿说,我的双眼看见的一切必然是真实。】
  【可我现在拿什么保证,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
  心神不宁之下,她未能跨过门槛,被绊了一跤。连她都失魂落魄至此,可见问题有多严重。
  黛石和余双霜连忙扶住她的手臂。
  方众妙站稳之后快速跨过门槛,远离了二人的碰触。
  黛石和余双霜神色黯然,心中无比惶恐。她们都被怀疑了!
  方众妙回头看向龙图,吩咐道:你去把屋里的木桶提出来给我。
  龙图依言而行。
  方众妙从龙图手中接过木桶,道了一声谢。她缓缓走到花圃边,对任孤琴吩咐道:帮我拿一个小铲子过来。
  任孤琴弯腰捡起园丁丢在一旁的小铲子。
  方众妙从她手中接过铲子,蹲在花圃边刨土。
  大家围着她,身体僵硬地站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露出笑颜,气氛诡异而又凝重。
  炎炎夏日,阳光酷烈,此处却仿佛席卷着一股慑人魂魄的寒意。
  方众妙把土层铲得松松的,然后便把混着毒血的泥膜倒在新插的柳枝周围。她站起身,拍拍手,对乔微雨问道:有帕子吗?
  乔微雨连忙从怀里摸出一方绣帕,递过去。
  方众妙接过帕子缓缓擦手。
  消失许久的心声再度响起:【难道我今后只能孤军奋战?】
  【我的家人,我的师长、我的伙伴,再也不能相信?】
  她的眼睛一一看向黛石、余双霜、龙图、任孤琴和乔微雨。
  这些人的心神剧烈震荡着。他们很想为自己辩白,可他们彼此之间也已经没有信任。谁都不敢保证无脸人绝对没有隐藏在他们之中。
  怎么办?如此温暖的一个家就这样散了吗?说好的一起举大事,就这样中道崩殂?该报的仇不报了?该救的人不救了?大家各走各路,等着无脸人一一收割他们的性命?
  原来没了方众妙,大家竟是如此可怜!他们比待宰的羔羊还不如!
  任孤琴几乎哭出来,却只能死死忍耐。方众妙本就对他们产生了不信任,若他们暴露了能听见心声之事,仅剩的一丝信任也会即刻毁灭!
  龙图的精气神几乎被抽空,身形微微佝偻。没了主上,他竟不知何去何从。
  方众妙的心声异常冷酷地响起,【我爹留给我的龟壳带有天地之间的肃杀之气,足以刺破那胎相面具,令无脸人显出原形。】
  【现在,我手心里就攥着一块锋利的龟壳。只要刺向他们的脸,我就能分辨敌友。】
  【但我若是判断错误,龟壳就会在他们脸上留下永久的疤痕。】
  【龙图是男人,留疤了也无所谓,小石头她们几个怎么办?她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破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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