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谨遵天君法旨!”百万天兵齐声咆哮,声浪汇成灭世的雷霆,轰然炸响。
阵列最前的金甲巨灵神将,身形如山岳般伟岸,手中宣花巨斧高高擎起,斧刃上凝聚起太阳般刺目的金光。
他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咆哮,如同地脉深处岩浆的涌动,巨斧裹挟着开天辟地的威势,狠狠劈向下方那笼罩鎏金巨城的、流淌着暗金色泽的庞大界域光罩。
“轰——咔——嚓——!”
金光与暗金屏障猛烈撞击的刹那,无法想象的巨响悍然爆发。
“轰——咔——嚓——!”
刺目的光爆瞬间吞噬了一切,强光如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所有敢于直视者的眼眸。
暗金流光疯狂乱窜,如同垂死巨兽的痉挛。
蛛网般细密的裂痕以斧刃落点为中心,急剧蔓延扩散,发出细碎密集的哀鸣,整个光罩明灭不定,摇摇欲坠。
“轰——咔——嚓——!”
鎏金界内,山摇地动。
繁华的街市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搓,青石铺就的平整长街瞬间扭曲、拱起、断裂.......
雕梁画栋的楼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瓦片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在布满裂纹的地面上摔成齑粉。
烟尘冲天而起,混合着惊恐欲绝的哭喊尖叫,弥漫四野。
一张张绝望的脸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孩童的啼哭撕心裂肺,老人的悲号如同风中残烛。
“天兵……天兵杀下来了!”
一个货郎死死抱着被震翻的货担,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界主呢?界主大人何在?”有人嘶声力竭地呼喊,声音淹没在更大的坍塌轰鸣里。
“跑……快跑啊!”
混乱的人群如没头的苍蝇,本能地涌向自认为安全的角落,却不知何处是死胡同。
就在这末日般的混乱与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之时,那紧闭的、象征着界主威严与庇护的巨大城门,竟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与漫天烟尘中,发出沉重滞涩的“轧轧”声,缓缓向内打开了。
没有想象中界主亲率精锐甲士迎敌的壮烈场面。
门洞内,空荡荡一片,只有被狂风卷进来的烟尘打着旋儿。
那城门洞本是风卷残云般的慌惶地界,逃难的人潮撞得门板子嗡嗡作响,鞋底子擦着青石板能冒火星子。
偏生在这当口,人潮像是被霜打了的秋草,猛地僵住半分——就见那光罩子裂得跟蛛网似的,外头的金光跟熔了的铁水似的往下淌,烫得空气都滋啦作响。
可就有那么几个影子,偏不随这大流滚汤泼雪般奔逃。
逆着人浪往前走时,袍角带起的风都透着股子硬气,像是老松树枝子在风雪里拧着劲儿。
打头那人往长街当央一站,腰间刀穗子都没晃荡半分,身后两人左右一分,靴底碾着青石板,竟碾出几点火星子来。
那金光正顺着光罩子的裂缝往下坠,砸在他们肩头时,倒像是披了层碎金子打的甲,明明是灭顶的劫数,瞧着却似立在千军万马前的古刹铜钟,任他风催雷打,自岿然不动。
为首的是个枯瘦老汉,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裤腿高高挽起,露出筋肉虬结、布满烫疤的小腿。
他肩上扛着一根黝黑发亮、足有寻常人大腿粗细的巨大木杵,杵头一端包裹着磨损严重的暗沉金属,正是城里西街“忘忧坊”酿了百十年老酒的陈三爷。
平日里,这巨杵是用来捣碎蒸熟谷物的,此刻被他单臂擎着,杵尖斜斜指向苍穹,竟隐隐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混杂着陈年酒糟气息的悍勇血气,自他佝偻的身躯里弥漫开来,冲淡了空气中的恐惧。
陈三爷身旁,一个身着半旧青布长衫的干瘦中年书生,面皮焦黄,三缕稀疏胡须。
他正是城南茶馆里那个能把死人说话的“铁嘴”张。
此刻他脸上再无平日的市侩油滑,只余一片冰冷的肃杀。
他宽大的袍袖微微鼓荡,右手探入腰间一个毫不起眼的青布搭链,猛地掏出一大把东西,看也不看,朝着前方烟尘弥漫、界膜裂缝越来越大的半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撒了出去。
“疾!”
随着他一声断喝,那撒出的竟是一把把圆滚滚、黄澄澄的黄豆。
豆子离手,迎风便长。
噼啪爆响声中,一粒粒黄豆在空中急剧膨胀、扭曲、塑形。
落地时,竟化作一个个身披简陋皮甲、手持锈迹斑斑但寒光慑人的长矛大刀的黄巾力士。
这些力士面孔模糊,动作却整齐划一,带着一股非生非死的诡异煞气,沉默地列成数排,矛尖如林,冷冷指向天空裂口。
撒豆成兵!
“叮!当!锵!”
第256章 真金不怕火炼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在力士方阵旁炸响。
一个赤着精壮上身,浑身肌肉块块隆起如铁铸、汗珠在古铜色皮肤上滚动的彪形大汉,双手各提着一面桌面大小的黝黑铁砧!、。
铁砧边缘厚钝,表面坑洼不平,布满锤印。
正是东城打铁铺的莽汉赵铁柱。
他将两面沉重无比的铁砧舞动起来,竟如拈灯草般轻松,带起沉闷骇人的风雷之声,在他身前身后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乌黑屏障。
那火星子溅得蹊跷,不似寻常金铁交击的迸裂,倒像是老铁匠铺里镇了百年的铁砧子,叫淬火的钢水烫出了魂灵。
你道那青石板上的火星怎生模样?
粒粒都带着铁青色的冷光,砸在墙根下竟嵌进半分去,分明是铁砧经了千锤百炼攒下的刚气,正从靴底子里往外涌。
且看那几人立足处,光罩子碎落的金光如沸油浇身,偏生他们脚下的地面先自龟裂——不是被外力砸的,倒像是地底下有口活火山,把沉在岩层里的铁脉都烧化了。
打头那人腰间刀鞘忽然“嗡”地一声响,铜吞口上的饕餮纹竟渗出火星,跟着靴底碾
过的石缝里,丝丝缕缕的铁青色气浪翻涌上来,与那毁灭金光撞个正着。
那景象煞是奇诡:金光如熔金瀑布压将下来,铁气似淬火青烟蒸腾而上,两般气息绞在一处时,满街都是“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倒像是千百把铁锤同时砸在铁砧上,震得人耳鼓发麻,却叫人瞧出些个“真金不怕火炼”的硬骨头架势来。
城头之上,几个老兵油子死死扒着剧烈摇晃的垛口,牙齿咯咯作响。
“老天爷……老陈头那酒杵子……张铁嘴的豆子兵……铁柱那打铁的砧子……”一个老兵眼珠子瞪得溜圆,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这些……这些平日里……”
“是条汉子!真他娘的藏龙卧虎!”另一个老兵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住了卷刃的腰刀,浑浊的老眼里猛地爆出一丝狠绝的光,“哥几个,甭管界主在哪儿猫着了!护不住家,咱爷们儿这把老骨头,就填在这城头上!跟这帮狗娘养的拼了!”
那声嘶吼来得突兀,跟老鸹爪子刮过生锈的铜锣似的,劈头盖脸砸在人耳鼓上。
就见街角蹲着的老跛子,本是缩成个虾米似的往墙缝里钻,偏生那三道逆影在街心站定的当口,他后脊梁骨跟被烙铁烫了般“噌”地挺直——佝偻了三十年的背梁骨,此刻“咔吧咔吧”响得跟老木门轴,倒像是地底下有根铁钎子,硬生生把他从泥里撬了起来。
这一吼不打紧,城头守军本是丢了魂的泥胎,叫这声浪一激,手里的破枪头都颤出火星子。
且看那几个灰头土脸的兵勇,眼里本是死灰般的绝望,忽的就着了火似的红起来,甲叶子上凝的血珠都跟着发烫。
不知是谁先把刀鞘砸在女墙上,“当啷”一声响过,满城墙都是兵器撞着砖石的动静,那股子气不是悍勇,倒像是把最后三斤血都熬成了戾气,混着城砖缝里的硝烟味往上涌,瞧着竟似荒坟堆里烧起的磷火,明明是同归于尽的死路,偏烧得人骨头缝里发颤。
“轰隆——!”
且说那巨灵神第二斧落下时,半空里先自起了阵怪风——不似人间风动,倒像是盘古开天辟地时遗落的玄铁磨盘,在九重天外骨碌碌转着圈往下砸。
斧刃未到,地上的青石板先自迸出蛛网纹,连墙根下苔藓都被这股子神威燎得卷了边,瞧着竟似整座城池都被塞进了老君的炼丹炉,只等着神斧落下时开炉取丹。
就这眨眼功夫,那界域光罩本是残荷败叶般挂着,叫这一斧劈得“咔嚓”一声,倒像是腊月里冻裂的老琉璃瓶。
您道怎生个碎法?
不是成片往下掉,竟是亿万点暗金流光炸将开来,跟铁匠铺里打飞的铁屑似的,带着火星子往城里扑。
那光雨落得才叫凶,打在城垛子上溅起寸许深的坑,砸在民房屋顶时,瓦片都烧成了琉璃碴,半空里嗡嗡作响,倒像是千军万马同时张弓搭箭,把漫天星子射进了凡尘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