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正思索间,红衣少女用“以柔克刚”之法。
  手中金锁链突然化作缕缕金丝,如细雨般朝着黑色珠子飘去。
  那黑色珠子炸裂时,声如裂帛,却带着股阴寒之气直透骨髓。
  当铺梁上悬着的八卦镜突然金光大盛,原是镜中符文与禁术相抗,此刻禁术一散,镜面竟凝出一层白霜,映得满室人影都似在冰窟里晃动。
  红衣女子心下一惊:“霜色蔓延!”
  地上的金币堆成小山,却没了先前蹦跳如活物的怪相,只余下几枚边角还泛着幽绿火光,显是禁术残留的邪气。
  穿青布褂子的账房先生瘫在算盘旁,指节还抠着账本上“三枚九转金丹”的字迹,喉头嗬嗬响着,盯着金币的眼神却已失了焦——方才他伸手去抓金币时,腕上竟爬满黑纹,若不是红发少女掷出一枚玉扣打落金币,此刻怕已是枯骨了。
  “都歇歇吧。”红发少女拢了拢被气浪吹乱的鬓发,发间那支赤金步摇还在轻轻颤着。
  她走到柜台后,推开那扇嵌着玄铁的暗门,里面竟摆着半墙药瓶,瓶塞一拔开,便是清冽药香混着淡淡血腥气。
  众人这才瞧见她袖口染着暗红,想来方才破禁时也受了伤。
  穿绸缎马褂的富商捧着胸口咳了几声,手指抖着去摸腰间玉佩:“仙姑…仙姑救命之恩,张某…张某愿以家传玉蝉相赠。”话音未落,却见红发少女冷笑一声,从袖中抖出条赤红软鞭,鞭梢“啪”地缠住那富商手腕。
  “贪念不止,便是神仙也救不得。”她眼波流转,扫过众人惊惧的脸,“方才那黑珠乃‘聚贪魂’,专吸人心底欲念化成邪力。可你们当真是被珠子蛊惑么?”说着扬手一甩,软鞭卷着富商踉跄几步,撞在那堆金币上。
  忽听“咔嚓”几声脆响,几枚金币裂开,里面竟滚出半枚焦黑的指骨!
  众人惊得连退数步,却见红发少女踏前一步,赤足踩在金币堆上,裙角无风自动:“这当铺原是百年前‘万蛊门’分舵,当年门主便是用活人炼贪魂珠。你们道今日为何禁术自破?”
  她指尖划过一枚金币,上面竟浮现出模糊的人脸,张口似在哀嚎。
  “因我将计就计,用你们的贪念喂饱了珠子,这才引出当年炼珠的老鬼。”
  第240章 万蛊门
  那枚裂开的金币,如同垂死野兽睁开的猩红独眼,骤然喷薄出浓稠的血光。
  刺鼻的血腥气混杂着铜臭,蛮横地塞满了当铺的每一寸角落,令人窒息。
  几乎就在同时,那半截躺在血泊里的焦黑指骨,像一条嗅到腐肉的毒蛭,猛地一弹,竟如活物般钻进了富商虚影手臂上那道翻卷的伤口里。
  他的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濒死的嗬嗬声,眼珠暴突,脸上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青黑纹路,那纹路扭曲蠕动着,仿佛皮下有活虫在钻行。
  “孽障!”红发少女红发少女的厉叱如同金铁交击,斩碎了当铺里凝滞的恐惧。
  她动作快得只余一道虚影,手腕翻动间,那根盘绕在她腰间的赤色长鞭如毒龙出洞,“嗤啦”一声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气息狠狠劈下!
  鞭影如电,血光乍现!
  富商那条被邪异指骨钻入的手臂齐肩而断,高高飞起。
  断臂尚未落地,便在半空中诡异地扭曲、收缩,刺目的金光爆闪开来,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熔铸声。
  啪嗒!断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沉甸甸、黄澄澄的金锭,重重砸在青石地板上,发出闷响。
  那金锭表面,赫然烙着一个残缺的、扭曲如虫豸盘绕的门徽——万蛊门!
  “万蛊门!”角落里一个见多识广的老镖师失声尖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是那邪魔外道的印记!”
  红发少女瞳孔紧缩如针尖,死死盯着那枚邪异的金锭,掌心符咒灼热欲燃。然而,异变再生!
  “嘭!嘭!嘭!”
  当铺深处那扇紧锁的暗门之后,传来一连串瓷器爆裂的脆响。
  紧接着,一股混杂着各种刺鼻草药味和浓烈血腥气的灰白烟雾,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暗门的缝隙中汹涌而出。
  烟雾如有生命,翻滚着,扭动着,迅速弥漫整个当铺。
  浓雾之中,点点猩红的光芒诡异地亮起,那是悬浮的血珠。
  血珠与灰白药粉急速旋转、碰撞、融合,眨眼间,竟在众人头顶的烟雾中凝聚出八个腥气扑鼻、触目惊心的血字:
  “老鬼借体,珠在血中!”
  字字殷红,如同用淋漓的鲜血刚刚书写而成,粘稠的血浆顺着无形的笔画缓缓滴落,砸在地面,发出“嗤嗤”的微响。
  “炼珠老鬼!”红衣女子倒吸一口冷气,那四个字如同冰锥刺入骨髓。
  她瞬间明白了:那焦黑的指骨,那染血的金锭,不过是这邪魔残魂的巢穴与诱饵。
  邪魔残魂依附其上,借的正是人心深处对财富那焚心蚀骨的贪欲。
  富商的断臂化金,正是他以贪念为引,吸食精血、重塑邪躯的开始。
  一股源自洪荒的、冰冷彻骨的恶意,如同无形的粘稠墨汁,从那枚带血的金锭中弥漫开来,瞬间浸透了当铺的每一块砖石,每一缕空气。
  众人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冰手死死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而粘滞,贪婪的目光在金锭与血字间逡巡,恐惧与欲念在脸上交织成扭曲的图画。
  就在这时,那面一直悬挂在当铺神龛之上、布满铜绿的古朴八卦镜,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悠长低沉的嗡鸣!嗡——!
  镜身剧烈震颤,挣脱了悬挂的铜钩,倏地悬浮到当铺中央。
  布满铜锈的镜面陡然亮起,爆发出惨白、冰冷、毫无温度的光芒。
  那白光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吞噬了金锭的血光,淹没了药粉的烟雾,将当铺里所有的人,连同那枚邪异的金锭、还有红发少女掌心跳动的符咒,彻底淹没!
  白,无垠的白,剥夺了所有感官。
  红衣少女只感觉自己被投入了一个绝对虚无的漩涡,身体失重,魂魄仿佛被硬生生从躯壳中剥离、拉伸。
  无数破碎尖锐的哀嚎、绝望的诅咒、贪婪的嘶吼,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识海,要将她的神智彻底撕碎。
  “骨作椁,血为引……仙道根基,化我神珠!哈哈哈——!”
  一个癫狂、阴鸷、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质感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灵魂。
  这声音穿透了混沌的白光,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邪恶意志。
  白光终于开始扭曲、褪色,如同被投入染缸的素帛,迅速被暗红与惨绿浸透。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腐尸、铁锈和某种奇异腥甜药草的恶臭,粗暴地钻入鼻腔。
  脚下不再是青石地砖,而是粘稠、滑腻、如同踩在巨大生物腐烂内脏上的触感。
  红衣女子猛地睁开眼。
  眼前已非当铺。
  这是一片
  巨大得令人心胆俱裂的地下空间。
  穹顶高悬,怪石嶙峋如巨兽獠牙。
  空间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森森白骨垒砌而成的祭坛。
  那骨头,有人形,有兽状,更多是扭曲无法辨认的形态,白得刺眼,堆积如山,散发出冲天的怨戾死气。
  祭坛顶端,并非神像,而是一个沸腾翻滚的、直径逾丈的巨大金池。
  池中并非清水,而是粘稠如浆、灼热滚沸、翻涌着刺目金光的熔融金液。
  金液表面,密密麻麻漂浮着无数焦黑、扭曲、形态各异的指骨。
  它们如同炼狱油锅里的恶鬼,在金色的熔岩中沉浮、碰撞,发出细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滋啦”声,缕缕带着焦臭的黑烟不断升起。
  一个枯瘦如千年僵尸、身披宽大黑袍的身影,背对着红发少女,巍然立于祭坛边缘。
  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有一根惨白的、顶端镶嵌着漆黑兽骨的蛇形法杖。法杖指向金池,杖头黑骨上幽光流转。
  祭坛下方,跪伏着上百名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修士。
  他们身上缠绕着漆黑如活蛇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钉入祭坛的白骨之中。
  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恐惧,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他们的眼睛,无一例外地死死盯着祭坛顶端那个身影,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皮囊。
  “时辰已至!万骨为薪,点金化神!”
  黑袍人——万蛊门主猛地转过身!他的脸干瘪得只剩一层灰败的皮紧贴在骨头上,眼窝深陷,两点幽绿的鬼火在其中跳跃燃烧。
  那目光扫过下方待宰的羔羊,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贪婪和冰冷。
  他法杖猛地向下一顿!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密集响起。
  祭坛下方,那些跪伏修士的双手,如同被无形的巨大铡刀瞬间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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