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这一回，春姨娘重重点头。
小娘子脸上绽出虚弱又乖巧的笑容，“多谢你。”
温婉心里盘算着时间，红梅第一时间就会去督抚院搬救兵，就算魏峥不在，组织红楼和雷家酒坊的人手，昨天也应该将整个城内翻了一遍。
按理来说，今天该带人出城来找。
第436章背水一战
春姨娘怀着身孕，那么马车必然走得慢，从南城门出发道路不太平，按照现在的日头来算，他们应该在南城五十里路以内。
南城方向有什么？
贾氏的姑子庙在南城，来此地接头不过半日路程。
温婉的手臂发麻，浑身提不起半点力气，只能靠墙借着假寐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的理了一遍。
可惜很快。
马蹄声逼近。
单车单骑，应是贾氏逼近，春姨娘在人搀扶之下下了马车，趁着两人接头间隙，温婉使出浑身的力气试图弄断绳索，随后又立刻放弃。没有匕首，解不开绳索。
她立刻偏头，头发顺势勾住车壁，发簪慢慢被勾落从发间滑下，掉落在手里。温婉立刻剥落发簪上的珠翠，将其丢进马车的缝隙之中。
可是还不够。
珠翠不能保证作为证据留存到魏峥带人出城的时候。
她必须在保护自己的同时留下可以追踪的痕迹。
很快，贾氏上了车，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贾氏并未多言，只是敲敲木板示意车夫驾车往前。
温婉瞧见她一身狼狈，裙角有被火燎过的痕迹，显然是从姑子庙逃跑出来。她手里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这么攥着，显然是预备拿这匕首来对付温婉。
马车摇摇晃晃的沿着山路往上。
天气阴沉，温婉看见远处黑云一闪而过，道路越来越荒。温婉瞧着外头荒无人烟，心里打鼓，好在那贾氏终于看她一眼，笑着问她：“温小娘子知道外头是哪里吗？”
温婉舔舔唇，总觉得这是一道送命题，于是咬牙不语。
“再往前走二三里路，这是我儿埋葬尸骨之所。”贾氏转过头来，光线昏暗，可她的眼睛却泛着绿光，温婉心头狂跳，语气刻意放软，“贾夫人，你为何执意认为我是凶手？”
贾氏脸上泛起奇异的笑，“你不必再狡辩。等到了地底下，有你说话的时候。”
温婉脸色一白。
贾氏这是走投无路，找她索命来了？
眼瞅天色越来越昏暗，越往山上走，便越是寒冷，隐约看见山顶上还有点点浮雪，温婉当下流出眼泪，“贾夫人，我可以对天起誓，我真的不是杀害元五爷的凶手……皇天后土为证，若是我杀了五爷，叫我全家都不得好死……”
见贾氏脸色平静，毫无变化，温婉咬咬牙：“但是…我大约知道凶手是谁……”
果然，贾氏扭头，恶狠狠的盯着温婉。
马车停住。
温婉听见外面车夫窸窸窣窣的声音，贾氏只瞥了外头一眼，温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车夫离开的背影。
是了。
贾氏对她起了杀心，但身边没有心腹愿意替她担上这杀人之罪，因此接下来…她只需要对付贾氏一人即可。
温婉一边确认那车夫走远，一边慢吞吞的掀唇：“夫人，我承认，那一天五爷在天仙楼见的人确实是我——”
贾氏呼吸一滞，手中匕首握紧。
“可是夫人看过五爷的尸体，你应当知道，五爷的致命伤不在胸口，而是前额的箭伤。”
“那一天五爷说他身边有内鬼，便于我们约定之期提前一日相见，席间我二人起了争执，我便一刀捅入了他的心脏。但你知道，他的心脏在另外一侧——”
车夫越走越远，慢慢的再看不见身影。
“那支箭是从外面来的。”
“夫人，你解开我的手，我有证据证明我不是凶手——”
贾氏眼神摇摇欲坠，似拿不定主意，温婉便道：“夫人手持利刃，春姨娘已经搜过我的身，难道夫人还怕我跑了不成？更何况，我也想让这件事做个了结。”
贾氏将她的右肩摁住，温婉的脸“嘭”一声撞在车壁上，贾氏用匕首割开温婉手上的绳子，随后又拿匕首对着她，“你休想玩花样。”
温婉举起双手，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后摊开双手让贾氏看，“用箭之人右手虎口会有一条细长的茧子，左手食指侧翻处会有块状形的茧子，而我没有。屠二爷也没有。”
贾氏眸色颤颤，根本不信，“你可以买凶杀人！”
“更不可能。”温婉迅速观察车内和外面的情况，视线定定落在贾氏颤抖的双手上。
空手夺利刃？
不，她做不到，贾氏现在就是一条疯狗，且是一条抱着必死之心的疯狗。
这样的疯狗力气会比往日更大。
她不能冒险。
小娘子的眸色愈发柔和，脸上显出楚楚可怜的神色，“若这神箭手真是我请来的，我何必要亲自动手？我只需要一个动作，对方便动手杀人，这样岂不是谁都查不出我是凶手？”
“夫人，其实我也很冤枉。”小娘子脸上的委屈不似作假，她擦了擦眼泪，“五爷抢我方子，还劫持我妹妹，我一时情急之下就捅了他一刀，谁知道他惹了什么仇家…这笔账就算到我的头上了！”
贾氏将信将疑，“那凶手到底是谁？”
“我比夫人还要想查出真凶！”温婉慢吞吞的抓住她的手，情真意切，“当时我只看见一支冷箭从身后来，只隐约瞧着是个戴面具的年轻男子，大约二三十岁——”
温婉的手不动声色的往贾氏胳膊上摸，“我记得那一天五爷很谨慎，他提及那段时间一直有人在跟踪他…甚至连周账房也信不过…”
“夫人，你今日杀了我，也不过是杀了一只替罪羔羊罢了，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啊——”
嗯，确定车夫绝不会回来。
以她的身手，无法同时对付两个人。
贾氏似陷入沉思，全然不察温婉的心思，说时迟那时快，温婉忽然来了力气，她右手抓着贾氏的胳膊往后一掰扯，狭小的空间里，她身形犹如展开的猎豹，拔地而起，一头撞进贾氏怀里，而左手趁势夺走贾氏手里的匕首！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
马车剧烈摇晃，世界天旋地转，贾氏被撞得险些吐出一口鲜血，再一睁眼发现温婉已经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她急忙捂着胸口跟上！
温婉绕到马车前面，将马的套马索解开，又用匕首狠插马尾，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疯狂跑向丛林深处。
她不会骑马，可她不能保证贾氏不会骑马。
两条腿的比拼，她比贾氏年轻，贾氏定然追不上她！
再不迟疑，温婉扭身就跑……
第437章维护
密林深处，道路千万条，只要随意钻入丛林间，贾氏便找不到她！
可贾氏却并未慌乱，仿佛准备许久的猎人，此刻有心情陪猎物耍耍，她迅速跪坐起来，巴在车窗边缘，随手抽起角落里箭篓里的弓箭。
搭弓、眯眼、瞄准。
动作一气呵成。
几乎是瞬间，她的视线便精准锁住了那一抹移动的天青色的大氅。
毫不迟疑，松手。
“叮”一声。
空气中拉起一条细长的白雾，径直追着山野间那条人影——
——噗嗤。
温婉以头呛地，额头擦过地上的砂砾和荆棘，瞬间血流如注。
扭头一看，一支冷箭正好射中温婉右小腿，甚至一块皮肉被箭带走。她疼得脸色煞白，当机立断，立刻坐起利落将箭头拔出——
疼痛搅动五脏六腑，疼得她双肩发颤，齿间溢出血水。
血水滴答，落入草丛。
不能停留！
贾氏比她想象的还要难缠！
温婉拖着受伤的腿继续往前，贾氏却已经慢慢逼近。
——铮！
声音沉闷！
一支冷箭再度划过温婉肩头，以极快的速度擦过她肩膀，她应声而倒，膝盖一弯，“噗通”栽到地上。
贾氏是箭术初学者，力气和准头都不太好。
她本有一线生机，奈何老天似乎站在贾氏这一侧，竟让贾氏第一支箭就射中她的小腿。
温婉满头冷汗，衣裙带血，混乱间那把匕首也不知掉落哪里，只剩双拳双腿。
贾氏有备而来，可她已经黔驴技穷——
“自从元启死后，我便请了一位师父，每日刻苦练习箭术。”
“我的手指破皮、流血、化脓，夜里疼得无法安寝。”
“可我一想到有朝一日能亲自射杀凶手，让他像我儿子一般痛苦死去，我就满心的快乐。”
那小娘子整个人摊在草丛里，挣扎着往前爬，她恍惚间又回到了元敬突然出现的那个雨夜，温婉从草丛里抬头看向天边的黑云——
还真是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