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温婉没听清魏峥有没有回答,回答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破天荒的睡了个好觉。
  而红梅却看着庭院那树下魏峥那孤单的身影。
  姑爷神情专注,借着烛火微光很认真的在修玩具,天地之间,仿佛只他一人,还有他手里那枚小小的竹蜻蜓。
  红梅突然有些心疼。
  姑爷对姑娘多上心啊,咋姑娘就死活不松口呢。
  然而元家这边却彻夜不休,天刚蒙蒙亮,元家门口便传来车马声,元家主事几乎全员到齐,此刻全如临大敌的聚在议事堂。
  最上首自然是元老夫人。
  元家三房尽数到齐。
  就连女眷们也破天荒的被请来旁听,这明显是个不好的兆头。
  若非发生大事,女眷们是不会被叫上堂来听爷儿们谈正事的。
  也就是说,元家这次…摊上大事了。
  元老夫人面色灰白,因天光未明,屋内点着油灯,她的脸看起来白沁沁的,像是将死之人。
  元老夫人单刀直入:“元家出事了。就在一个时辰前,贾氏派人火烧使团落脚处,虽未有人员伤亡,但…凶手被巡逻卫兵当场抓获,此事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据说,眼下使团正准备写信回礼部。此事若让陛下知晓,今日这屋子里的人…一个也跑不了。御酒的资格…也别想了,先想想怎么保命吧!”
  闻言屋内众人脸色骤变。
  事情来得太突然,打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还有那消息不灵通的,以为眼下这次召集是为了宣告程家酒坊取得御酒资格的呢。
  元家人不肯相信,“怎会如此!不是说今儿个才请使团的人吃了饭?咱们家每年准时向那位刘大人交‘借路钱’,他怎能说翻脸就翻脸?”
  “弟妹为什么要派人去放火?这…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说不通啊!”
  元以贞沉不住气,将茶碗重重呛在地上,“这个蠢妇!我就知道她要坏事!这娘儿们是诚心要害死我们全家是不是?白日便让人送告密信给使团,让使团抓住了错处,狠狠臊了我们一回!没想到她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还敢派人去放火!”
  “她以为,只要使团入住的院子被烧,使团的人便会不满温婉。不曾想温婉早有防备,就等着她往套里钻呢。”元老夫人声音听来平静,却又疲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刘大人的信件天亮就要出发,等一切不可挽回之前,我们得想出万全之策。”
  “哪儿有什么万全之策!火烧使团!那刘大监还是宫里的人!圣上跟前得脸的!圣上若是知道我们火烧使团,砍头、抄家、流放!就跟当初姐夫家一样!”
  一提起元老夫人的夫家,屋内人皆是面有惧色惶惶无主。
  元以贞连带看着这个窝囊的三弟也是满脸凶恶,“老三,你说句话!这件事因你三房而起,如今连累整个家族,你必须站出来表态!”
  元以道却嗤嗤笑,面上一抹嘲讽,“大哥,这贾氏是你跟大姐硬塞给我的,多年前我就提过要休了她,可你们一口一个她娘家得力,不许我冷落她。如今出了事全部算我头上,我凭什么认?”
  一句话呛得满屋子人沉默。
  是啊。
  三房家宅不宁,老三和贾氏便从没有消停的时候。
  且老三不止一次提过休妻之事。
  当时他们拿大局胁迫,逼他就范,如今却轮到自己了。
  “过去之事不要再提。今日召集大家来,是让大家想办法,不是辩个是非曲直。”元老夫人当机立断的拍板,“老三,你立刻写一封休妻书,若东窗事发,或许看在贾氏已经被休的份儿上不会牵连我们。”
  元以道脸上露出一抹松快的模样。
  难为春姨娘在他来之前就做了情况分析,同时也商量好应对之策。
  按春姨娘的设想,接下来该是各家凑钱……
  果然,元老夫人下一句话正中红心,“事关元家家族存亡,不能只寄希望于休掉贾氏就能息事宁人,还得上下疏通。”
  第431章求人
  元老夫人抬起耸拉干枯的眼皮,双目炯炯,仿佛散发摄人寒芒,“平日里你们克扣中公的钱,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这节骨眼上,若再藏着掖着,可别怪我不客气!”
  一说到筹钱,大房张氏最先反对,“既然是贾氏一个人惹下的祸患,就该她贾氏承担!先把贾氏的嫁妆扣下!再不济,也得找她娘家要!”
  “这是元家的救命钱。”元老夫人声音听起来冷冷的,“谁急着用钱,谁就出钱。贾家能拖,我们能拖吗?”
  一句话直接将张氏的小心思全部堵住。
  张氏小门小户出身,手头紧,即使这样紧要关头也不愿出钱,“贾氏呢?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难道躲回娘家了?”她又怒气冲冲的看向元以道,“老三,如今贾氏人在哪里?”
  元老夫人早有准备,手指敲敲桌面,示意外间廊下的梅香,“把人带上来。”
  不曾想,带上来一个血淋淋的人。
  贾氏被打得只剩半口气,双股鲜血淋漓,被两个健仆一左一右夹持着入内,随后往地上重重一扔。
  贾氏所到之处,拖出一条红色血线,触目惊心。
  屋内人登时脸上煞白。
  张氏下意识的觑一眼首位上那老妪,大姐儿面无表情,昏暗的灯火之下,她仿佛长出獠牙的恶鬼。
  张氏心里一咯噔。
  安逸日子过得太久,怎么忘了这位程家话事人的雷霆手段?!
  张氏一下不敢言语,佝偻着背心惊胆战的往后退。
  元以道更是唬得一跳,半晌才平复情绪,随后竟仰天大笑起来,“笔墨伺候!我今日就要休掉这毒妇!”
  左右端来文房四宝,满屋子沉寂中,只听见元以道手中毛笔划过宣纸的沙沙声。
  就连那声音,也透着欢愉。
  片刻,休书写好,元以道将休书砸在贾氏脸上,“咻”的纸张边缘划过贾氏脸颊,落下一条细长的血线,“贾如珍,我这一辈子终于摆脱你这根木头!”
  贾氏缓缓抬起头来,环视一圈这屋内的恶鬼,她脸上绽放出奇异的笑:“以为休了我就万事大吉?等刘大监的信呈上御案,你们都得陪着我死!”
  元以贞怒道:“贾氏!我们元家和你无冤无仇,你好歹也是元家的媳妇,你和老三有仇,为何要拉上我们垫背?!”
  “无冤无仇?”
  贾氏慢吞吞的撑着手臂支起上半身,她头发黏黏糊糊一片,血水汗水混合,瞧着像是索命的恶鬼,恶鬼红着眼瞪着元以道:“我儿头七未过,你这丧尽天良无情无义的狗东西便和春姨娘白日宣淫,将我儿的死抛之脑后!他生前你便作践他,将他拿来和元敬比,死了还不放过他!你满心只有你那好六郎和春姨娘,心里可曾留给五郎半分位置?”
  “元以道——”贾氏眼中沁出血泪,“五郎也是你的儿子!”
  一屋人沉默不语,皆做鹌鹑状。
  “还有你——大姐儿……”贾氏又瞪向元老夫人,“向使团告密一事明明是你撺掇着我做的!如今全部怨我头上!我不服!你把我当刀使,明明你也恨温婉,可到头来你却只会装好人——”
  贾氏字字泣血,“你们元家…一屋子…豺狼虎豹恶毒心肠!”
  “我可怜的五郎!尸骨未寒啊!”
  “可你们谁想过替他报仇?”贾氏捶着胸口,“只有我!”
  张氏忍不住打断她,“弟妹,我们并非不想为五郎报仇!可是温婉她不是凶手啊!官府的熊大人已经判决,此案以悬案结束,你…你…为何这般冥顽不灵?”
  “温婉就是凶手!”贾氏脸上逐渐出现扭曲之色,“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一个人!这天下没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就算五郎不是她亲手所杀,真正凶手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张氏摇头苦叹,暗道这贾氏是真的疯了。
  元老夫人则道:“贾氏,念在你为五郎报仇心切,我不追究你其他错处,暂且留你一命。你拿了这封休书,即刻回娘家去。元家已经容不下你!”
  贾氏看着那封休书,双眸龇裂,随后惨然一笑,用尽最后力气撕碎休书,“想休了我,没门!我死也要拉着元以道垫背!”
  “你这毒妇!”元以道一个巴掌,新仇旧恨一起算,打得贾氏发簪掉落,唇角溢出一丝血来。
  元以道一脚踹在贾氏胸口,“毒妇!毒妇!当年我就不该娶你入门!你嫉妒成性,心胸狭窄,连阿春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舅舅!”
  大门外,微弱的曙光之中,程允章缓步入内,带来清晨深秋的一缕沁人的寒意。
  屋内等人如释重负。
  程家四郎来了,四郎有本事,定然能解决今日之事。
  元家人对于程允章有着天然的敬畏。
  元老夫人不愿程允章插手家里的杂事,语气便有些埋怨,“你怎么来了?今日不是要去你老师那里读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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